风雪狂啸,双棺井前的天地仿佛被冻结成一块巨大的黑玉,唯有那数十道破影弩的幽蓝箭锋,在雪光中闪烁如毒蛇之瞳。
黑衣人步步逼近,踏雪无声,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夜白横剑于前,三寸寒芒已凝出霜刃,剑意如山倾海崩,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斩尽来敌。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细却坚定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
是苏锦瑟。
她没有看顾夜白,目光死死锁在手中那卷幽光流转的青铜简上。
左眼覆着的药布忽然渗出血丝,像是有无形之火在皮肉之下燃烧。
剧痛如针扎进颅骨,她咬紧牙关,冷汗混着血水滑落脸颊。
一滴血,自她残破的左眼角缓缓滑下,坠入青铜简上的古老刻痕。
刹那间——
虚影暴涨!
原本映照篡改战功、镇压忠魂的画面骤然扭曲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幕从未现世的异象:风雪之中,一名女子披发赤足,白衣染血,一步步踏雪而来。
她脚下的冰原绽开红莲,每一步都留下灼热烙印。
她抬手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虚空中写下五个大字——
信聚方可归。
苏锦瑟呼吸一滞,心脏几乎停跳。
那字迹……那身形……
“娘……”她喉间滚出半声哽咽,几乎脱口而出。
这不是传说,不是幻象。
那是她的母亲,苏家最后一位守碑人,在命运尽头留下的最后一道讯息!
记忆如潮水倒灌,却不再是零碎片段,而是带着某种沉重的召唤,狠狠撞向她的神识。
她看见火刑柱旁的自己高举火把,百姓跪地哀嚎,九大家族端坐高台冷笑。
可她的指尖在抖,眼里含泪,像一个被迫执行命令的傀儡。
不对……这不是她的选择。
这不是她的记忆!
有人篡改了她的过去!
用《源典》之力,将她塑造成点燃烈焰的刽子手,而真正的罪人,却藏身幕后,窃据神坛!
“啊——!”苏锦瑟仰头嘶吼,右手死死按住青铜简,任鲜血顺着指缝渗入古篆,与母亲留下的血痕交融。
她不再压制体内翻涌的记忆洪流,而是主动迎向那团混沌,像一把刀刺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我不是点燃火焰的人……”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逼出最后一丝清明,“我是要烧了点火的人。”
话音落下,青铜简上的符文猛然震颤,金光与血光交织升腾,形成一道冲天光柱,直贯云霄。
风雪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口,仿佛苍天睁眼。
就在此时,雪丘之后,一道佝偻身影缓缓走出。
他步履蹒跚,脸上疤痕纵横如裂陶,一只眼睛浑浊失焦,另一只却燃着地狱般的恨意。
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樵斧,斧刃虽钝,杀意却比万载寒冰更凛冽。
沈归鸿。
他盯着苏锦瑟那滴血的左眼,喉咙里挤出沙哑如磨石的声音:“你果然来了……三十年前,她也是这样,流着血,被他们压进冰缝,活埋于碑底之下。”
众人皆惊。
苏锦瑟缓缓转头,声音冷得能冻碎星辰:“你说什么?”
“我说你娘!”沈归鸿怒吼,斧头指向她,“苏明澜!她是唯一查到‘风云录’真正源头的人——不是什么江湖公评,而是九大家族联手打造的洗名簿!谁该死,谁成名,全凭一张纸定乾坤!她想毁碑救世,却被你口中那些‘正道领袖’联手镇压!沈元衡亲下令,将她钉入沉碑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神癫狂又悲怆:“我因暗中相助,被剜目毁容,逐出天机阁……从那天起,我就守在这里,等一个能触碑之人。可我也立誓——凡触碑者,必承劫!”
风雪骤静。
苏锦瑟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彻骨的醒悟。
原来母亲不是叛国者,而是殉道者。
而她这一生逃亡、隐忍、筹谋,竟一直走在一条被精心设计的谎言之路上。
顾夜白默默站在她身侧,未曾言语,却将剑意铺展至极致,护她周身。
他知道,此刻她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个能让她直面真相的战场。
苏锦瑟缓缓摘下左眼的纱布。
露出那只空洞焦黑的眼眶——但就在那一瞬,右眼中的金芒骤然暴涨,与青铜简共鸣,仿佛有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她抬头望向漫天风雪,声音如刃出鞘:
“既然你们怕真相重见天日,那我就偏要掀了这碑,焚了这榜,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妖魔!”
话音未落,顾夜白胸口忽地一震。
那枚贴身佩戴的玄甲兵令,竟开始剧烈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某种古老的存在,正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风雪如刀,割不开山谷中骤然凝滞的空气。
顾夜白胸口剧烈起伏,那枚玄甲兵令几乎要破衣而出,震颤得如同一颗即将炸裂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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