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林,如刀割过耳际。
苏锦瑟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后背。
她不是被惊醒的——而是被一种更诡异的东西拽出梦境:那是一种无声的震颤,像有千万只蚂蚁在颅骨内爬行,啃噬着她的意识边缘。
她低头看向手腕。
三道血痕还在,是她白日里用染血绷带刻下的记号。
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埋进了体内的火种突然苏醒。
她咬牙忍住翻涌的恶心感,指尖颤抖地抚过那三道划痕——
剧痛袭来的一瞬,脑海混沌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个名字浮现:萧砚舟。
七岁那年,父亲抱着她在御书房外偷听朝议,指着“风云录”榜首墨迹说:“这‘萧’字起笔藏锋、收尾拖刃,看似温润,实则杀心暗伏。”那是当朝太傅,也是后来亲手签署苏家灭门令的第一人。
记忆如碎镜拼合,锋利却短暂。下一秒,黑暗再度合拢。
她喘息着坐起,发现营地已无人声。
篝火未燃,众人皆在沉睡,可每个人的呼吸都透着异样——太齐了,像被某种节奏牵引着,一呼一吸间竟隐隐与地下传来的微震同频。
小灯笼蜷缩在哑姑身旁,眉头紧锁,嘴唇不停开合,仿佛梦中仍在尖叫。
苏锦瑟猛然醒悟:蚀心鼓已经开始吞噬梦境了。
它不杀人,它篡改人心。
它要把顾夜白从“孤胆英雄”变成“灾厄之源”,让百姓在不知不觉中相信——那个背棺的男人,天生就该带来死亡。
而她若继续遗忘,便无法布局反击。
没有犹豫,她悄然起身,摸黑走向溪边。
肩胛处旧伤未愈,她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狠狠擦过皮肉——
“呃!”一声闷哼卡在喉咙里。
鲜血渗出,疼痛如电击贯穿脊椎。
可就在这一瞬,八岁时的画面再次闪现:父亲的手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临摹“风云录”的榜单题头。
“记住,锦瑟,舆论如影,唯控其形者,方可执天下之喉。”
她颤抖着抽出匕首,在臂上划下第四道痕:“痛一次,记一人。”
她要靠疼痛唤醒遗失的记忆,用血写下复仇的名单。
“你在自残?”
一道低沉嗓音从身后响起。
苏锦瑟浑身一僵。
转身,只见顾夜白立于月光之下,黑衣如墨,眸光却亮得惊人。
他不知何时醒来,更不知看了多久。
她冷笑:“我是在活命。”
他没说话,几步上前,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寒意顺脉而入。
他解下腰间玉佩——通体幽蓝,似冰非冰,乃北境极渊千年寒髓所铸,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轻轻将它贴在她腕上三道血痕处。
刹那间,血痕竟泛起微弱蓝光,扭曲的轮廓缓缓显形,化作一行模糊却熟悉的字迹:
“你说过,要让我站在光里。”
苏锦瑟瞳孔骤缩。
这句话……她说过的。
三年前初遇,他在暴雨中背着棺木走过戏台,满身泥泞,眼神却像不肯熄灭的火。
她掀开帘子,望着他说:“总有一天,我要让整个江湖,为你点亮灯火。”
她早已忘了。
可他记得。连她许诺时袖口沾的飞蛾粉末颜色,他都记得。
“你……把我的话刻进了命里?”她声音发颤。
顾夜白依旧沉默,只是抬手抚过她肩上新伤,眼中暗潮翻涌。
那一瞬,苏锦瑟终于明白——他的身体,是他为她筑的记忆碑。
她丢失的每一寸光,都被他悄悄藏进了骨血之中。
远处,小灯笼忽然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鼓!鼓声在吃心跳——!”
他跪倒在溪畔,双手死死抱住头,盲眼翻白,脸上青筋暴起。
他颤抖的手指向远方七座山影,每座山后,都有一处微弱却同步的脉动,如同大地的心跳被人操控。
“七镇皮影院……都在共振!”苏锦瑟瞬间彻悟,“蚀心鼓不止影响一人,它在编织集体幻觉!只要百姓梦见背棺人是灾星,真相就再无出口!”
她霍然起身,厉声道:“黑衣樵夫!砍阴沉木,要百年以上、埋于寒潭的那种!哑姑,取琴匣底层的吸音苔!小灯笼,你负责监听脉动频率,不能错一分!”
命令下达,众人迅速行动。
阴沉木极难砍伐,需以斧破魂,樵夫双臂崩血仍不停手;吸音苔见风即枯,哑姑以琴音护养,才保住最后一捧翠绿;铜哨残片嵌入木芯,形成反向共鸣阵列——七面“静音屏”连夜赶制,只为在明日日落前送抵七镇,阻断蚀心鼓的声波传导。
子夜将至。
天地寂静得可怕。
苏锦瑟坐在溪边,望着水中倒影。
那张曾倾动京城的脸,如今苍白憔悴,眼底布满血丝。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战场,不在人间,而在梦中。
而在千里之外,真影坊最深处的地窖里,石门无声开启。
影魇师立于鼓前,十指悬空,嘴角扬起诡异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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