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山巅的影渊阁废墟在雷光中若隐若现,残垣断壁间鬼影幢幢,仿佛千年的怨气从未散去。
顾夜白背着那口漆黑棺材,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脚步沉重如铁,每一步都碾碎了泥水与落叶,也碾碎了这夜最深的寂静。
他身后,数十名暗察司高手潜伏林中,刀锋藏于雨幕,目光如钩。
高台之上,谢无弦端坐琴前,盲眼微阖,十指搭在冷弦上,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来了。”他轻声道,像是在对风说话,又像是在对冥冥中的命运宣判,“守影血脉,今夜终将归尘。”
棺材落地,轰然一声闷响,震得檐角铜铃碎裂。
“开棺验尸!”谢无弦挥手,声音冷如霜刃。
两名刀手应声而上,钢撬插入棺缝,用力一扳——
棺盖掀开刹那,雨水打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眉心一点朱砂未褪,唇色青灰,手中紧握一支骨笛,正是苏锦瑟的模样。
谢无弦缓缓睁眼,虽不见物,却似能“看”清一切。
他指尖轻抚琴弦,三声低音荡出——《寂灭调》前三音,专破幻术、逼显魂魄。
尸体毫无反应。
他笑了,眼角皱纹如刀刻:“脉息已绝,魂火熄灭,连心影丝都断了……守影余孽,终究不过是个会演戏的疯女人。”他站起身,长袍翻飞,“焚棺!扬灰!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妄图窥探天机者,下场唯有一死!”
火把掷出,烈焰腾空而起。
可就在这火焰吞噬棺木的瞬间——
地底,一道极细的血线悄然断裂。
那是心影丝的末端,在虚空中无声崩解,仿佛某个精密机关终于完成使命。
真正的苏锦瑟,早已不在棺中。
她蜷缩在棺底暗格之内,屏息凝神,右臂裸露的肌肤上,一道黑纹正沿着血脉缓缓上爬,宛如活蛇啃噬血肉。
那是地煞音残留的反噬,是她强行以幻象替身瞒天过海所付出的代价。
每一寸移动,都像有千万根针扎进经脉,刺入骨髓。
“快……”铜面老宦的声音从地道深处传来,沙哑颤抖,“密道只通一刻,错过时辰,永困黄泉!”
她咬牙,推开暗格底板,落入狭窄地道。
潮湿腐臭扑面而来,头顶石砖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匍匐前行,掌心磨破,血混着泥水,滴落在古老的刻纹上。
忽然,前方幽光微闪。
一个佝偻身影坐在角落,手中抱着一具焦黑的小棺,面容枯槁,眼神却亮得吓人。
“阿灼的妻子?”苏锦瑟认出了她。
女人抬起脸,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来了……夫君临死前说,若有人持熔心钥而来,便交此物。”她递出一把烧得通红的铁钳,钳尖泛着诡异青芒,“夹出‘影心石’,可镇锁心阵七息——但代价是,你的血必须够热,够真,否则……它会把你的心一起剜出来。”
苏锦瑟接过铁钳,烫得指尖发颤,钳柄上赫然刻着两个字——赎罪。
她没问为何赎罪,也不问阿灼为何助她。
在这影渊之下,人人皆负罪而行,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偿还。
她继续前行。
地道渐宽,空气骤冷。
眼前豁然洞开——一座巨大地宫横亘于前,四壁嵌满千具枯骨,皆身穿守影族服饰,眼窝深陷,双手交叉于胸前,仿佛沉睡千年。
他们的骨骼泛着幽蓝光泽,竟与地脉相连,丝丝黑气从骨缝渗出,汇聚成阵。
苏锦瑟心头一震。
心影丝竟不受控制地自行逸出,在她周身织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
叮!叮!叮!
数道毒针从墙缝激射而出,撞上屏障,纷纷落地,针尖泛紫。
“快走!”影婢小蝉的虚影在一面古镜中浮现,脸色惨白,“他们是活人填进去的!用守影族的血肉养阵,只为困住‘那天光’的秘密!再不走,你也得变成墙上的一块骨头!”
苏锦瑟咬牙,强忍右臂剧痛,一步步向前。
尽头处,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静静矗立,比寻常棺木大出三倍,表面铭文密布,字字如血:
“守影者,窃天光,当永锢。”
她站在棺前,呼吸微滞。
这就是祖母最后封印之地,也是她血脉源头所在。
她缓缓取出熔心钥——那枚赤红如血的金属小匙,仍带着地底熔岩的余温。
她将钥匙对准棺首的锁孔,鲜血自掌心滑落,滴在铜棺之上。
嗤——
血遇铜,竟发出灼烧之声,铭文逐一亮起,如同被唤醒的古老符咒。
机关启动的轰鸣自地底传来,整座地宫开始震颤,墙壁上的枯骨微微晃动,眼窝中似有幽光闪动。
就在铜棺锁芯缓缓转动、即将开启的刹那——
一道琴音,毫无征兆地炸响于殿外!
不是三声,不是五音,而是一记撕裂长空的杀伐之音,裹挟着地煞阴气,直冲地宫核心!
千骨齐颤!
那些原本静止的枯骨,手指竟一根根抽搐起来,头颅缓缓转向她的方向,空洞的眼窝里,燃起森然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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