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锁碎裂的刹那,天地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轰——!
整座皇陵剧烈震颤,穹顶龟裂如蛛网蔓延,巨石簌簌坠落,尘烟冲天。
地底深处传来沉闷的咆哮,像是千万冤魂齐声嘶吼,又似大地本身在痛苦呻吟。
九道锁链崩解后的残余黑气并未消散,反而如活物般翻卷升腾,在空中凝聚成一片不断旋转的幽暗旋涡,吞噬着光线与生机。
就在这末日般的动荡中,一道枯瘦身影自地面裂缝中缓缓爬出。
他赤足沾泥,耳贴地表,浑身干瘪如朽木,唯有双目泛着灰白微光——正是地喉僧。
他猛地抬头,喉咙里滚出嘶哑如磨铁的声音:“影灾将启!怨气冲霄,千里无光!”他的手指直指苏锦瑟,枯枝般的指尖微微颤抖,“你是锚,也是火种……要么被吞,要么烧尽它。”
空气凝滞了一瞬。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个单膝跪地、唇角犹带血痕的女子身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浅薄,体内那盏由心火点燃的“影心灯”正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
可她脊背挺得笔直,哪怕五脏六腑已被反噬之力碾压得几乎碎裂,也不肯倒下。
她听到了地喉僧的话。
也明白了其中含义。
守忆者之血,是唯一能与缄默碑共鸣的媒介;而她,是最后的守光人。
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顾夜白设的劫难——更是对她血脉宿命的召唤。
可她没时间思索太多。
冷无咎怒极反笑,银甲在崩塌的光影中闪烁寒芒。
他扬鞭直取苏锦瑟咽喉,声音淬着恨意:“你以为赢了?没有封印,王朝气运尽毁,你们才是罪人!”
长鞭破空,蛇信般疾射而来。
然而就在即将命中之际,他左腿突然抽搐,整个人踉跄跪地,额头青筋暴起。
皮肤之下,黑色符纹如藤蔓蠕动,顺着经络攀爬至脖颈,隐隐浮现一个古老印记——影奴契。
记忆如潮水倒灌。
幼年深宫,父王手持骨针,一寸寸刺入他脊椎,冰冷低语回荡耳边:“从今往后,你不是人,是影。”
“你要活着,只为监视她三世轮回。”
“等她觉醒,便是终结之时。”
那一瞬,他眼底闪过一丝近乎崩溃的痛楚。
抬眸望去,只见苏锦瑟咳着血,却仍稳稳立于碑前,像一株燃尽自己也要照亮黑夜的烛火。
他手中的鞭势,竟微微颤抖。
可就在此刻,一道脚步声踏破混乱。
沉重、坚定、每一步都似与地脉共振。
顾夜白持孤辰剑缓步而来。
剑未出鞘,但整个空间已被无形剑意充斥,连坠落的碎石都在半空凝滞片刻才落下。
他走到冷无咎面前,不再言语。
只将孤辰剑横于胸前,左手覆剑柄,右手抚剑身,缓缓躬身——行了一个早已失传百年的礼。
断誓礼。
顾家子弟独有的誓死不违本心之礼。
当年其父拒接帝王诏令,便是以此礼昭告天下:宁弃血脉,不负道义。
冷无咎瞳孔剧缩,脑海中契约骤然嗡鸣,仿佛有千针穿脑。
鲜血自他嘴角溢出,染红银甲边缘。
可他忽然笑了,笑声癫狂而凄厉:“好……好一个‘不归孤辰,归人心’!”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断左臂残袍,露出烙印在皮肉上的黑色图腾。
随即举起倒钩长鞭,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肩胛,狠狠剜下那一块带着契约的血肉!
“嗤——”
血花飞溅,腥雾弥漫。
他仰天嘶吼,声音却不似人声,倒像是某种古老咒言的回响。
而在那血肉落地的瞬间,整片地脉猛然一静。
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便在这死寂之中,一道苍老身影悄然浮现。
灰茧婆婆不知何时已立于残碑之侧,手中捧着一束银光流转的细丝,宛如月华织就。
她轻轻抚摸那丝线,语气平静却重若千钧:
“当年我们用蚕丝裹住缄默碑,骗它已有人献祭……如今,可用同样的法子,骗它换了主人。”
她目光转向顾夜白,眼中映出千年沧桑:“只要有人愿以命换命。”
风止,尘落,唯余心跳与喘息交织。
苏锦瑟缓缓抬头,望向那束银丝,又看向顾夜白手中紧握的孤辰剑。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濒临极限,可脑海却异常清明。
原来如此……
这不是结束。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苏锦瑟的指尖仍残留着银丝灼烧的痛感。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将最后一缕影心火注入那束流转月华的灰茧丝线。
火焰顺着细如发丝的银光迅速蔓延,仿佛点燃了一整片夜空垂落的星网。
伪碑幕在她手中成形——一张覆盖皇陵穹顶的巨大光影阵图,纹路繁复,与缄默碑同源而生,却带着虚假的祭献气息。
“成了。”她低声呢喃,声音几近破碎,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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