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时间仿佛凝固。
水晶棺开启的刹那,一股古老而沉重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整个空间。
空气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沉甸甸的铅,压得人呼吸艰难。
整座心棺层微微起伏,如同一头蛰伏千年的巨兽缓缓吐纳,岩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又逐一熄灭,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而悲怆的迎礼。
那只从棺中伸出的手苍白如雪,指尖微曲,轻轻搭上苏锦瑟的指尖。
冰冷,却带着奇异的脉动——
与她的心跳,竟完全同频。
一瞬间,苏锦瑟浑身血液仿佛倒流。
影心环在腕间剧烈震颤,青金丝线疯狂扭动,发出低不可闻的哀鸣,像是在警告她退后,远离这禁忌之触。
可她没有动。
她不能退。
身后是小烬滚落在地的蜡烛残骸,是他最后一口温热的血抹在符文上的决绝;前方是顾夜白抱着那具渐渐冷却的身体,剑气割裂黑暗却斩不断死神的脚步;头顶是评剑楼死士尚未退去的杀意,是那些躲在暗处、等着她命丧此地的人无声冷笑。
她若退,一切皆亡。
“我不是来赴死的。”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地脉的轰鸣,“我是来改命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反手握住了那只手。
寒气如针,顺着指尖直刺经脉,五脏六腑仿佛被冰刃一寸寸刮过。
她的皮肤迅速泛白,血脉冻结般的痛楚蔓延全身,右眼更是剧痛欲裂,像是有千万根细丝在体内撕扯、逆转。
但她笑了。
笑得凄艳,也笑得锋利。
因为她终于明白了——
小烬不是偶然出现的牺牲者,他是“换命之人”。
凡人无权触碰禁符,但他信她,所以他敢用血去抹那一笔本该由她来画的终律。
他以魂为引,替她承受了“开门必葬”的天命反噬。
百年怨气已被触发,正从地底深处咆哮涌来,若她此刻心生恐惧、动摇意志,那股积压千年的戾气便会借机爆发,吞噬所有活人,将这里变成真正的死域。
唯一的生路,是不退。
是燃烧。
苏锦瑟闭上了双眼。
不再压抑心底翻腾的情绪——对小烬的痛惜,像刀剜进骨髓;对母亲临终那一抱的追思,如烈火焚心;还有顾夜白跪地握住她手时掌心的温度,那一句“你不许死”,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这些情绪,曾被她视为软肋,封存在最深的角落。
可此刻,她尽数释放。
她将所有的悲、所有的恨、所有的执念,凝成一团炽热的火焰,在心脉深处点燃。
影心火骤然暴涨,自丹田奔涌而上,冲破经络桎梏,与手腕上的影心环轰然共鸣。
三重缠绕的光环同时震动,青金丝线由逆流转为顺行,反而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将她与那具水晶棺之间的连接牢牢护住。
地底传来一声凄厉长啸,似有无形怨灵撞击屏障,却被光盾弹开,化作黑雾四散。
风铃姬的残影在雾中轻颤,声音几近透明:“她是苏明凰……也是你血脉的源头。她封自己于棺,只为等一个‘不愿赴死’的后人。”
苏锦瑟仍紧握着那手,任寒气侵蚀血肉。
千年前,苏明凰选择沉眠,不是屈服,而是布局。
她留下这局,不是为了复活,而是为了等待一个敢于说“我不认命”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站在了这里。
她的身体在颤抖,灵魂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顾夜白抱着小烬靠在墙边,眉心紧锁。
少年气息微弱,肩头伤口不断渗血,寻常止血之法毫无作用——那是评剑楼特制的“断魂钉”,专破武者真元,连气血都能腐蚀殆尽。
可就在这死寂之中,小烬忽然睁开了眼。
目光浑浊,却执着地望向苏锦瑟的方向。
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关上门……她说过,我信她。”
话音落下,他手中那支燃尽的蜡烛彻底化为灰烬,最后一缕微弱的光影飘散空中,像是影烛娘残留的执念灯,终于完成了守护的使命。
与此同时,地喉僧双膝跪地,耳朵贴着地面,面容突然扭曲。
他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如裂帛:
“孩子魂已离体!但他不肯走——他在替她挡灾!他的命在替她扛劫!”
整个地宫再次震颤,裂缝蔓延,黑雾翻腾。
而苏锦瑟依旧伫立原地,紧握棺中之手,影心火在体内循环不息。
她缓缓睁开眼——
右眼中,不再是剧痛与混沌,而是清明如镜。
她睁开眼,右眼中不再是剧痛与混沌,而是清明如镜。
那双眼,仿佛能照见生死界限的彼端。
苏锦瑟指尖微颤,却稳如磐石地抚上小烬冰冷的额头。
少年的脸色已近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可他的唇角仍固执地向上弯着——像是一生从未见过光的人,在临终前终于触到了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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