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历史投影消散后三日,江湖震荡如沸。
京都街头,原本喧闹的茶坊酒肆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贴出黄纸告示,墨迹未干,字字如刀——《正道典刑录》残卷现世,十大妖首名录赫然在列,榜首之名,正是“苏锦瑟”三字。
“以幻术惑众,毁纲乱常,勾结邪外,动摇正统。”
落款是七大世家联署,评剑楼执笔,玉冠青年文昭然亲签朱印。
消息传开,各大门派纷纷表态附议。
江湖舆论一夜翻转,皮影戏成了蛊人心智的邪法,玲珑坊被定性为百年邪教,连带着那些曾为孤辰剑主落泪的百姓,也被人讥讽为“中了心魇”。
“她不是讲故事,她是洗脑。”
“一个女人,靠几张皮影就让万人跪拜?这不是神迹,是妖术!”
市井流言如野火燎原,烧得人心惶惶。
可当有人说出那夜苍穹之上所见血火真相时,立刻便有黑衣人现身打断,冷声道:“那是幻象,是篡改记忆的邪法。”
苏锦瑟坐在城南最破旧的戏棚里,听着小篾儿低声复述这些话,指尖轻轻抚过影织机残核上蜿蜒的银丝脉络。
她笑了。
一笑如雪崩前夜,静得可怕。
“他们怕的不是我造神。”她低语,声音轻得像风掠过坟茔,“是我揭谎。”
顾夜白站在她身后,背棺而立,一如初遇那般沉默。
可他的手已按在剑鞘上,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一战,不再只是布局与算计,而是生死一线。
苏锦瑟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旧符牌——共誓符。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东西,刻着守影族最古老的誓约纹路,背面还沾着一丝早已干涸的血痕。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符上。
刹那间,符面微光流转,仿佛有无数帝语从地底爬升。
她的右眼清明如水,左眼焦痕却隐隐发烫,像是被某种沉睡的力量唤醒。
“该还债了。”她轻声说,眼神却锋利如刃。
当夜,月隐星沉。
皇家藏书塔,禁武之地,九重结界环绕,唯有传说中的“墨心蝶”能穿阵而入——此蝶以墨香为食,以怨念为翼,百年来只在冤案堆积之处现身。
而苏锦瑟,早在三个月前就放出了一只。
此刻,她与顾夜白潜行至塔底暗渠,借机关傀儡引开守阵铜人,悄然攀上第七层废阁。
这里堆满了被淘汰的榜单草稿、作废的评语卷宗,还有百名旧吏被迫签署的“悔过书”。
他们的名字从未见于史册,但他们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曾决定一位武林高手的生死荣辱。
“这些纸页里藏着记忆残痕。”苏锦瑟低声解释,“人在极度恐惧与不甘中书写的东西,会渗入纸墨,形成‘心印’。”
她取出心影丝,那是一种由影心环催生的无形细线,能勾连魂魄深处的记忆碎片。
三百六十卷废弃文牍,她一一缠绕,再通过小篾儿改良的微型导线,将丝线末端悄悄埋入城中七十二位说书人的茶碗底。
每一根丝,都是一条通往过去的密道。
只要他们饮下一口茶,那段被抹去的真相便会涌入脑海——
某掌门收贿五千金,篡改比武结果,将亲传弟子送上风云录;
某高手假借切磋之名,毒杀同门,夺走《寒江斩龙诀》;
某书院院长之子资质平庸,却被评剑楼捧为“少年奇才”,只因他父亲每年献上三名美人供评议员享乐……
第四日清晨,茶楼开讲。
第一位开口的是老瞎子陈三,在鼓楼下说了三十年江湖旧事。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忽然浑身剧震,脸色惨白如纸。
“我……我记得了……”他喃喃道,“那年我在评剑楼抄录战报,亲眼看见他们烧掉真正的胜负记录……换上了假的!”
满堂宾客哄笑:“陈瞎子又犯癔症了!”
可他说得越来越清晰,细节分毫不差——哪一日、哪一室、哪个穿青袍的文书官亲手焚毁卷宗,甚至连那人袖口绣的莲花暗纹都说得分明。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七十二处茶馆、酒肆、书场,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惊人之语。
“天下第一刀?呸!他连剑都握不稳,全靠给文家送女人!”
“什么十大高手?八个是傀儡,两个是杀手顶替的!”
“我三年前行贿考官的画面,怎么会出现在我脑子里?!这不可能!”
越来越多的人惊恐发现,这些故事竟会在自己脑海中自动浮现画面,如同亲身经历。
有人怒拍桌子,有人掩面痛哭,更有人当场撕毁家中供奉的“风云录”榜帖,高喊:“我们被骗了百年!”
各派掌门大惊失色,紧急封锁城门,缉拿“散播妖言”的说书人。
可他们抓得了一个,抓不住千张嘴;封得住一时口,封不住万民心。
更可怕的是,已有无数百姓开始暗中传抄这些“梦话”,称之为《碎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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