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焦香混杂的气息——那是魂魄被炼化时独有的味道,甜得令人作呕。
夜巡郎疾驰而来,马未停稳便滚落下地,声音嘶哑:“钟声已响六次!百名信徒接连昏厥,魂魄离体,如丝如缕被吸入地脉中枢!”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她们不是睡着了……是被抽成了空壳!”
苏锦瑟立于祭坛入口,黑纱覆面,唯有一双眸子冷光流转。
她指尖轻抚腰间皮影匣,低声一笑,笑里淬冰:“沈红姑等不及了。她在用百姓的命,喂养那颗‘魂核’。”她缓缓取出母亲遗留的半枚“守光印”——青玉质地,裂痕横贯中央,却仍透出温润微光,仿佛还残留着当年母亲掌心的温度。
她将玉印递向明凰。
“待会进入祭坛,我会引她现身。”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枯叶,“你只需做一件事——对着那具棺木,喊一声‘娘’。”
明凰浑身一震,瞳孔骤缩:“可……她不是我娘!我是影姬,生来无亲,只为供奉神位而存在!”
“但她曾抱着你哭过。”苏锦瑟打断她,目光如炬,直刺妹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在你第一次失控吐血时,她跪在神坛前抱着你哭了整整一夜。那时她说:‘这孩子不该受这些苦。’哪怕只为那一刻,你也该替她说出这句话——替那个也曾心软过的女人,完成她未能说出口的忏悔。”
明凰怔住,眼底翻涌起三十年来从未敢触碰的记忆碎片:冰冷的神座、灼痛的血脉、还有那一夜,一个女人颤抖的怀抱和滚烫的泪。
她终于点头,接过玉印,紧紧攥在手心。
顾夜白默然上前,孤辰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照四壁骷髅,皆发出细微哀鸣。
他看也不看前方深渊,只低声道:“我在你身后。”
四人步入第九重·魂契祭台。
只见九根愿丝铜柱环绕中央巨棺,每一根都缠绕着数百条透明丝线,连向地面未知角落——那是千百信徒的命脉所系。
棺盖缓缓开启,一团幽绿火焰腾起,凝聚成人脸轮廓,赫然是沈红姑的模样,扭曲而癫狂。
“明凰!”她尖啸,“回来!你是我的分身,是我的延续!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只有我能给你身份,给你信仰,给你活着的意义!”
风卷残灰,吹动明凰鬓边碎发。
她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脚步却一步步向前。
她望着那团火焰,望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笑了,笑得凄然又释然。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具棺木,轻轻喊出:
“娘……我回来了。”
火焰猛地一滞,仿佛被利刃刺穿心脏,光芒剧烈摇曳,沈红姑的面容瞬间崩裂。
就在这一瞬,苏锦瑟眼中寒光暴涨,手中守光印猛然掷出!
“不是回来——”她一字一顿,声如惊雷,“是来送你下地狱。”
玉印撞入绿焰,轰然炸裂!
半枚残印与天地共鸣,刹那间,一道金红色光影自虚空中浮现——是一位女子的身影,素衣如雪,手持灯盏,正是苏母临终前最后一刻的模样。
她未曾说话,只是轻轻抬手,指尖一点微光,落向铜柱根部。
下一瞬——
整个地宫剧烈震动!
九根愿丝铜柱接连崩断,万千魂丝哀鸣四散,仿佛万千亡灵齐声恸哭。
穹顶裂开巨缝,尘土与血雨齐落,地下河倒灌而上,冲刷着百年罪孽。
有什么东西,正在彻底崩塌。
而更深处,那口沉埋千年的主棺,开始缓缓震动。
棺中之物,尚未苏醒。
但它的心跳,已经与苏锦瑟的指尖,同步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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