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自己是谁缝的,只记得那婆婆临终前把半块焦饼塞进他怀里,说:“吃下去,才有力气记住恨。”
而此刻,他攥着的这块,糖霜未尽,边缘焦脆如骨裂之声。
他咬了一口。
齿间咯吱轻响,焦香混着微苦的糊味漫开。
不是神坛供奉的玉露琼浆,不是榜单榜首加冕时御赐的金粟糕,就是一块被孩童舔过、被雨水洇湿、被尘土蹭脏、又被苏锦瑟随手递出的——寻常焦饼。
他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僵硬如锈锁初启。
“原来神……”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青砖,“也会饿。”
不是饿权势,不是饿香火,是饿一口不带算计的饱足,饿一句不必斟酌的“给”,饿一种连施舍都懒得伪装的、坦荡的怜悯。
他忽然笑了一声。
极轻,极冷,却震得袖口残灰簌簌而落。
那笑里没有疯癫,没有崩溃,只有一种坍塌后的澄明——仿佛三十年来高坐神龛、手握朱砂敕令、代天执榜的“玄天司主”,终于被一块焦饼,打回了人形。
巷口,细雨悄然而至。
顾夜白撑开了伞。
桐油新刷,凤凰衔苞的纹样在雨雾里浮沉,伞骨是他亲手削直、烫弯、缠丝三十六道;伞柄温润,是他掌心日日摩挲出的包浆。
他没看身后,却将伞沿稳稳压低三分,严严实实,将苏锦瑟拢进一方干燥微暖的穹顶之下。
她没撑伞,也没躲雨,只是轻轻靠上他肩头。
发间银钗已摘,素纱覆目,呼吸拂过他颈侧,温软如旧年春溪。
“你说,”她嗓音清浅,像拨动一根松了的琴弦,“明天粥还是姜糖味吗?”
顾夜白脚步微顿。
雨丝斜织,敲在伞面,沙沙,沙沙——像极了从前皮影戏开场前,老鼓师用竹签轻叩牛皮鼓边的节奏。
只是那时鼓点催的是风云翻涌,今日这声,却只等一炉灶火、一碗热粥、一句不必设防的问。
他喉结微动,低声道:“我跟夜粥郎说了,以后加红枣。”
话音落处,雨声未歇,巷灯未明,两人身影融进水色氤氲的墨色里,再不见半分锋芒,只剩一种近乎笨拙的、落地生根的踏实。
而就在此刻,院门虚掩的深处——
檐角铜铃轻颤,一滴积水坠下,砸在青石阶上,碎成七瓣。
窗棂内,半卷褪色皮影绸静静垂在木架上,一角绣着半只未展翅的凤凰,针脚细密,却停在最后一针。
风从门缝潜入,掀动绸边,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薄纸——墨迹未干,题名赫然:《井底青苔》。
(深秋将至,雨意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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