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炊烟次第升起。
昭影仍坐在田埂边,小手托着下巴,望着那处铁片,望着那道垄沟,望着整片在晚风里微微起伏的麦田。
她没说话。
可风知道她在等什么。
麦浪翻涌如潮,一声未响,却已暗藏千言。夜里起风了。
不是白日里那般温软的试探,而是自西北山坳深处撞出来的、带着霜气的硬风。
它掠过麦田,不喧哗,却极有分量——麦秆齐刷刷伏倒,又在下一息弹起,穗尖甩出细碎水珠,在月光下亮如银钉。
整片田野活了过来,潮声般起伏,暗涌不息。
昭影是被风声惊醒的。
她赤着脚就冲出了草棚,发辫散了一半,睡意还黏在睫毛上,可心口却烧着一团清醒的火。
她知道——那风不对劲,太准,太静,太像白日里教她写字的那阵。
她一头扎进麦田。
露水浸透脚踝,凉得刺骨,可她浑然不觉。
月光泼洒,麦浪翻涌如墨色海潮,而就在那起伏的间隙里,她看见了——
一排排麦秆被风压弯又托起,茎干微倾,穗尖垂落,竟自然排成行行字迹!
不是潦草,不是偶然,是清清楚楚、端端正正的三字:“苏锦瑟”。
不止一处,田垄南北,东西两向,数十处麦浪低伏处,皆有此名,或横或竖,或斜倚如碑,或蜷曲似篆,仿佛大地在夜色里悄然提笔,替人写下了不敢宣之于口的念想。
昭影跪倒在泥里,膝盖沾满湿土,却像跪在神坛前。
她伸出手,指尖悬停于一株麦穗上方,不敢触碰。
风忽又起,穗尖轻颤,一粒饱满麦壳“啪”地裂开一道细缝——淡金色的胚芽悄然探出,薄如蝉翼,轮廓分明:窄腰、扬袖、侧身抬手,竟是一枚活脱脱的皮影小人!
眉目未刻,却已见风骨;无光映照,却自有神采。
她指尖微痒,不是幻觉——是胚芽边缘蹭过皮肤,带着新生的锐与柔。
她屏住呼吸,轻轻合拢五指,将那株麦穗拢入掌心。
温热的脉搏在耳畔擂鼓,不是她的,是麦子的;不是心跳,是抽穗拔节时,生命顶破黑暗的闷响。
原来名字不必刻石,不必登榜,不必惊动风云录总楼朱漆大门。
它只要种进土里,等一场风,等一夜月,等一颗心记得够深——大地自会用千千万万颗麦子,替你默诵千千万万遍。
次日清晨,雾未散尽,炊烟尚软。
夜粥郎挑着木桶踏上田埂,脚步比往日更轻。
他照例放下担子,取碗、盛粥、垫棉布……动作熟稔如呼吸。
可当他目光扫过田埂,瞳孔骤然一缩——
一行湿脚印,小小巧巧,从麦田深处蜿蜒而出,踩过露重的草尖,绕过半截断犁,直直通向他灶房那扇虚掩的柴门。
他喉结微动,没言语,只默默掀开锅盖。
热气蒸腾而上,粥面浮金,油星细密。
而在那温润的米汤中央,静静浮着几粒新麦——饱满、青黄、带着晨露未干的微光。
它们排得极工整,横三竖一,正是一个端方小楷:“谢”。
他久久未动。
远处,顾夜白牵着昭影的手,正缓步归来。
女孩小手攥得极紧,指缝里漏出几茎带泥麦穗,穗尖还沾着昨夜的月光碎屑。
她仰起脸,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一只雀:“爹,新榜不用发,它自己长出来了。”
夜粥郎垂眸,望着碗中那枚“谢”字,良久,才将空碗轻轻搁回桶沿。
碗底朝上,釉面微糙,映着天光,也映着他自己——眼底沉静,袖口微皱,指甲缝里,还嵌着一点洗不净的、昨夜攀梅枝时蹭下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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