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定三年,浙西开化县城外十里处,有座铁佛寺。这庙始建于晚唐,原是座无名小庵,只因北宋年间有位云游僧化缘铸了一尊三尺铁佛,才得名铁佛寺。往日里,这庙香火稀淡,只有附近村民初一十五偶尔来拜,可自打三个月前起,庙里突然变得热闹非凡,香客络绎不绝,连百里外的百姓都扶老携幼赶来,只为求铁佛显灵治病。
这日清晨,开化县城东门外的石板路上,走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他头戴破僧帽,帽檐耷拉着遮住半张脸,身穿补丁摞补丁的僧衣,腰间系着根麻绳,脚蹬一双露趾草鞋,手里还摇着个破蒲扇,走路跌跌撞撞,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俚曲:“袈裟破,帽子破,身上的僧袍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蒲扇破……”正是那西湖灵隐寺的济公和尚。
济公本是云游至此,原想找家小酒馆讨杯酒喝,可刚进县城,就见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出城,为首的管家模样的人挥着鞭子开路,嘴里喊着:“让让!都让让!李老爷去铁佛寺求药,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路边百姓纷纷避让,有人低声议论:“这李老爷家大业大,上个月少奶奶得了臌症,求了多少名医都没用,听说昨天去铁佛寺求了包药,今天就能下床了。”另一人接话:“可不是嘛!我家邻居张婶,常年咳血,求了铁佛的药粉,吃了三天就不咳了。就是……就是这香火钱要得忒狠了。”
济公听到“铁佛显灵”四个字,脚步一顿,蒲扇停在半空。他眯起眼睛往城外铁佛寺方向望去,只见那庙上空隐隐笼罩着一股灰黑色的妖气,如浓雾般盘旋不散,却又被一层虚假的佛光包裹着,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有意思,”济公摸了摸油腻的下巴,咧嘴一笑,“佛爷的地盘也敢占,这妖精倒是有几分胆子。”说罢,也不找酒馆了,转身跟着人流往铁佛寺走去。
离着庙还有半里地,就听见庙里传来阵阵钟声和香客的诵经声。走近了一看,寺门翻新过,朱红漆油亮,门楣上的“铁佛寺”三个大字换成了鎏金的,熠熠生辉。门口摆着两张桌子,四个小和尚穿着崭新的僧衣,正挨个收香火钱。“每位香客最低一吊钱,求药的另加五吊,要见佛面听佛训的,十两银子一位!”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和尚高声吆喝着,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济公挤在人群里,见一个穿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吊钱递过去,哭着说:“大师傅,我孩子得了臌症,肚子胀得像个皮球,求您行行好,让我进去求佛爷赏点药吧。”那小和尚掂了掂铜钱,斜着眼睛说:“一吊钱就想求药?最低六吊,少一个子儿都别想进。”妇女急得直掉眼泪:“我家男人早死了,就靠我纺线换点钱,这一吊钱还是我跟街坊四邻凑的……”小和尚不耐烦地挥挥手:“没钱就别占地方,后面排队的还等着呢!”说着就要把妇女推搡开。
“慢着!”济公摇着蒲扇走上前,挡在妇女身前,“我说小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能把香客往外赶呢?这孩子病得这么重,要是耽误了医治,可是要出人命的。”小和尚上下打量了济公一番,见他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哪来的疯和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铁佛爷显灵治病,自然要有诚心,诚心怎么体现?不就是香火钱吗?没钱还想求药,做梦!”
济公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个破碗,递到小和尚面前:“那你看我这碗怎么样?当年唐三藏西天取经,就用这碗化缘,算不算是诚心?”小和尚一看那碗,豁了个大口子,边缘还沾着饭粒,气得脸都红了:“哪里来的骗子,敢在这里捣乱!来人啊,把这疯和尚赶出去!”旁边两个膀大腰圆的和尚立刻围了上来,伸手就要抓济公。
济公身子一扭,像条泥鳅似的滑了过去,顺手在两个和尚胳膊上各拧了一把。那两个和尚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胳膊麻得抬不起来。济公拍了拍手,摇着蒲扇就往庙里走,嘴里喊着:“佛爷显灵,我这疯和尚也来凑凑热闹,看看是哪路神仙在这儿当起了活菩萨。”门口的和尚想拦,可刚一靠近,就被济公身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根本近不了身。
进了山门,院子里更是人山人海,香炉里插满了香,烟雾缭绕得让人睁不开眼。不少香客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还有人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倒药粉。济公顺着人流往大殿走,越靠近大殿,那股妖气就越浓郁。他鼻子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这妖气里带着一股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蛇类特有的阴冷气息。
大殿正中,原本那尊三尺高的铁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丈二高的新铁佛,佛像通体乌黑发亮,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铁佛前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满了供品,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正站在供桌旁,手持拂尘,指点香客跪拜。这道士头戴紫金冠,面白无须,正是铁佛寺的住持姜天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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