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济公,眼神里满是恳求,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的尘土里:“圣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杀人,不该偷东西。我杀了那么多人,就算官府不判我死刑,我也没脸活在世上。只求您一件事,帮我照看一下巷口的老乞丐,他……他是我爹。当年我以为他掉进江里死了,直到上个月在临安街头看见他怀里的那半块玉佩,才知道他还活着。我不敢认他,怕玷污了他的名声……”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杨再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赵大人也愣了,没想到这穷凶极恶的飞贼,竟与那疯癫的老乞丐是父子。济公看着华云龙,眼神里满是悲悯,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有力:“你放心,我会照看他的。每日三餐,我会让灵隐寺的小和尚送来,天冷了给加件棉衣,天热了带他去西湖边乘凉。你若真心悔改,在狱中好好忏悔,多念几声阿弥陀佛,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会对你从轻发落。”
华云龙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他不再挣扎,任由官差用铁链将他绑起来。官差押着他往外走,经过巷口时,华云龙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老乞丐,哽咽着喊了一声:“爹……”
老乞丐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他盯着华云龙看了半天,突然颤抖着伸出手,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半块玉佩,与华云龙身上的正好能合在一起。“龙……龙儿?是我的龙儿?”老乞丐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华云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爹,是我,我是龙儿。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官差催促着往前走,华云龙一步三回头,直到老乞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挺直了脊梁,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阴鸷与疯狂。
杨再田看着这父慈子孝却又生离死别的一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他转头看向济公,语气里满是感慨:“圣僧,我真没想到,这穷凶极恶的飞贼,竟有这样的身世。他爹是个秀才,他却成了贼,还杀了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啊。”济公捡起地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他本是个好孩子,若不是娘死得早,爹又失踪,他也不会流落街头,被人引上歪路。这世上的人,大多是被环境逼得变了样。”他转头看向杨再田怀里的紫檀木匣,眼神里带着点戏谑,“老杨头,你那千年墨玉砚虽好,能让你在秦相爷面前露脸,能让你官升一级,可要是为了这砚台丢了性命,丢了良心,又有什么用?秦相爷的寿礼,重在心意,不在贵重。你去年捐五十石粮食救济灾民,秦相爷在朝堂上都夸过你,那可比这砚台金贵多了。”
杨再田听了,心里猛地一震。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紫檀木匣,想起刚才火灾时自己的慌乱,想起华云龙临死前的忏悔,想起那些因为华云龙而家破人亡的受害者,突然觉得这墨玉砚也没那么重要了。官做得再大,钱赚得再多,若是心里不安,又有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对着济公深深一揖,语气恭敬而诚恳:“圣僧教诲,我铭记在心。以前我总想着升官发财,想着在权贵面前讨好卖乖,却忘了本心。日后我定会多做善事,修桥铺路,救济灾民,积德行善,绝不辜负圣僧的指点。”
济公见他真心悔改,脸上露出了笑容,摆了摆手:“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该走了,灵隐寺的老方丈还等着我回去抄经呢。”他说着,摇摇晃晃地往巷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杨再田喊道:“老杨头,记住了!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说完,他又唱起了那跑调的唱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火炎炎烧不尽菩提花……”歌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巷口的炊烟里。
杨再田站在原地,看着济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手里的紫檀木匣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他打开木匣,看着里面温润的墨玉砚,眼神里的贪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等秦相爷的寿诞过后,就把这墨玉砚捐给灵隐寺,放在大雄宝殿里供奉,让它警醒世人不要贪慕虚荣。他还要拿出家里一半的积蓄,在临安城外修一座义仓,专门救济穷苦百姓;再修一座义学,让那些没钱读书的孩子能有上学的机会。他低头看了看巷口的老乞丐,吩咐杨忠:“去厨房端碗热粥,再拿两个馒头,给巷口的老爹送去。以后每日三餐,都让厨房给他准备一份,送到巷口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如意巷的青石板上,将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颜色。巷口的炊烟袅袅升起,张屠户家的火已经灭了,伙计们正在清理废墟,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杨府书房的焦糊味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卖花小姑娘的篮子被风吹过来的味道。墙上的焦痕和地上的水渍,还在诉说着方才的惊险与混乱,可院子里的气氛却异常平和。济公的歌声还隐隐约约从巷口传来,那跑调的唱词,此刻听来竟像梵音般,提醒着人们,这世间的因果循环,从未停歇,善恶之分,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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