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却没说话,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把陈生打量了一遍,重点盯着陈生的脚看了看。陈生穿着双半旧的青布靴,鞋底沾着雪和泥,果然是内八字,而且左脚鞋底的后跟处磨损得比右脚厉害不少,一看就是常年左脚有点跛的样子。济公又拉起陈生的手看了看,那双手手指纤细修长,指头上还沾着点未洗干净的颜料,指甲缝里也有淡淡的松烟墨痕迹——这确实是画匠的手,常年握笔、调颜料,才有这样的痕迹。他又凑过去闻了闻陈生的衣服,只有淡淡的颜料味和松烟味,没有冰蝉粉那种特殊的清香。
济公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对雷横说:“雷捕头,先别上枷锁。这小伙子没说谎,他不是偷珠子的贼。偷珠子的另有其人,而且是个练家子,手上有真功夫,比这小伙子厉害多了。要是真动手,这小伙子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雷横愣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满脸的不可思议:“师傅,您咋知道的?他这脚印跟寺门口那串怪脚印一模一样,都是内八字,左脚还跛,不是他是谁?难道还有人跟他长一样的脚?”
“傻了吧你。”济公伸手敲了敲雷横的脑袋,敲得“梆梆”响,“你这捕头是怎么当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寺门口的脚印上有冰蝉粉的痕迹,他身上有吗?我刚闻了,没有。而且他这跛脚是天生的,你看他走路,左脚落地的时候会往外撇一点,身子还会晃一下;可寺门口那串脚印,虽然也是内八字,左脚有点浅,但步态平稳,身子一点不晃,明显是装的跛脚。这主儿是故意模仿陈生的脚印,想嫁祸给他,让咱们抓错人,他好趁机跑路。”
陈生一听,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哽咽着说:“大师傅明察!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从小左脚就有点跛,是娘胎里带的毛病,城东‘妙手斋’的王掌柜,还有隔壁的李大妈,都能给我作证!我一个画匠,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敢去偷张大户的珠子啊!”
济公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块帕子递给陈生,让他擦眼泪:“我信你。不过你也不老实,说实话,你藏珠子不是想等天亮了送回去,是想等张大户出悬赏告示,然后拿着珠子去领赏钱,对不对?我刚才看你怀里,还揣着张昨天的告示,上面写着张大户丢了珠子,悬赏五百两白银呢。”
陈生脸一红,赶紧把怀里的告示掏出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也小了:“是……是有这个心思。我娘病了,需要钱治病,五百两白银能请最好的大夫,还能抓最好的药……我一时糊涂,就想赚这笔赏钱……”雷横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原来如此!那真正的贼是谁?往哪儿跑了?咱们赶紧去抓啊!”
济公往城北的方向指了指,那里隐约能看见一片灯火,正是快活林的方向:“往快活林去了。那地方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赌场、酒馆、妓院样样都有,鱼龙混杂,最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那贼藏在那儿,咱们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而且偷珠子的和陈生肯定认识,不然也不会知道他是跛脚,还故意学他的脚印嫁祸他。陈生,你好好想想,你认识的人里,谁会武功,特别是轻功好,而且还知道张府有夜明珠?”
陈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半天,眼睛突然一亮,一拍大腿:“是柳三变!肯定是他!他是个戏子,以前和我一起在‘庆和班’待过,我学画,他学戏,后来他嫌戏班赚得少,就辞了戏班不知去向了。他会武功,特别是轻功,在戏班里人称‘水上漂’,演《盗仙草》的时候,不用吊威亚就能翻上三张桌子,还能在舞台上的假山上走得跟平地似的。而且去年张大户请戏班唱堂会,庆祝他儿子中了秀才,柳三变也去了,还在张府待了大半天,肯定是那时候看见夜明珠起了歹心!”
“柳三变?”济公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睛眯了起来,“这名字我有点耳熟。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唱《雨霖铃》唱得最好的戏子,上次我在醉仙楼听人唱过,嗓子确实不错,跟画眉鸟似的。听说他轻功不错,不仅能翻桌子,还能在雪地上走而不留痕,戏班里都叫他‘踏雪无痕’柳三变。这么说来,寺门口那串脚印,就是他留下的没错了。”
陈生连连点头,语气肯定:“就是他!除了他,没人有这么好的轻功,也没人知道我是跛脚!以前在戏班的时候,他还总拿我的跛脚开玩笑,说我走路像‘歪脖子鸭’!他肯定是故意学我的脚印嫁祸我!”
雷横一听,怒火中烧,一把拔出腰刀,大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去快活林抓柳三变!这小子敢偷东西还嫁祸好人,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着就要带着捕快往快活林冲。
济公赶紧伸手拦住他,使劲把他拽了回来:“别急,别急!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能抓着贼才怪!快活林龙蛇混杂,里面有不少江湖好手,还有官府都不敢惹的地头蛇。柳三变既然敢去那儿,肯定有后手,说不定还有同伙接应。你这么带人冲进去,万一打草惊蛇,让他跑了,或者他躲在哪个角落里放冷箭,伤了你的人怎么办?咱们先去快活林的‘醉仙楼’,我请大家喝两杯,顺便探探风声。那醉仙楼是快活林的消息灵通之地,三教九流的人都在那儿喝酒,说不定能听到柳三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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