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呷了口残酒,用破蒲扇指了指肉案子底下,那地方藏着个黑黝黝的秤砣,边缘还粘着点铅屑。“第二件事,你这肉铺的秤砣是假的吧?里头灌了铅,一斤能少二两。赶紧把这假秤砣扔到西湖里去,换个官府校准的新秤,挂在铺子门口让人看清楚。往后卖肉,足斤足两是本分,价格也得比别家便宜一文,这叫‘赎罪价’。再敢欺压乡邻,比如抢人家的猪、打讨说法的客官,我保管你这肉铺的门,明天就打不开!”
“好,好!”王虎连忙应着,转头就冲李四喊:“李四,现在就去库房把那假秤砣找出来,扔到西湖湖心去!再去县衙旁的秤铺,买个最好的新秤,要带官府烙印的!”又回头对着济公弓腰:“以后我每天天不亮就宰新鲜猪,称肉的时候让客官自己复秤,谁敢说缺一两,我赔十斤!绝对诚信经营,不敢再耍奸耍滑了!”
济公放下酒坛,眼神突然沉了沉,声音也严肃了几分:“第三件,也是最要紧的一件——你放的那些高利贷。月息三成,利滚利,这跟抢钱有什么两样?去年赵木匠借你三两,半年就逼人家还十五两,把人家祖传的木匠工具都抢了,害得他一家子差点饿死!从今天起,所有高利贷的利息全免,只收本金。那些实在还不起的,比如赵木匠、周裁缝家,本金也免了,把抢人家的东西都还回去。这叫‘销债积德’,不然那道最重的怨气,化解不了!”王虎这下是真犹豫了,高利贷可是他最肥的进项,光城里就有二十多家欠着他的债,免了利息再免本金,少说也得少赚几百两。他嘴唇动了动,刚想求情,就瞥见济公手里的铁刀“嗡”地颤了一下,刀背上的黑影似乎更浓了。他吓得一激灵,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狠狠心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把所有借据都找出来,挨个上门退利息、免本金!赵木匠的工具我亲自送回去,再赔他五两银子当误工费!以后再也不放高利贷了,安心卖我的肉!”
济公满意地拍了拍大腿,把铁刀往桌上一放,刀身不再发颤,黑影也淡了些。“嗯,看来你是真的知道错了。不过嘛,光做这些还不够,你这刀上的怨气缠了好几年,得当面给它‘洗个澡’,开个光才能彻底化解。你去打一盆井里的清水,要刚打上来的,带着凉气的;再拿三张黄纸、一支新毛笔,记住,黄纸要朱砂染边的,毛笔要狼毫的,别拿那些粗制滥造的糊弄我,不然怨气没化解,反会更重!”
王虎不敢怠慢,亲自跑去后院打井水洗盆,又让张三飞奔到街尾的纸墨铺,花高价买了朱砂黄纸和狼毫笔。不一会儿,东西全备齐了,清水放在桌上,还冒着丝丝凉气。济公拿起毛笔,先对着清水吹了口气,又对着黄纸念了句咒语,然后蘸着清水在黄纸上画了起来。他画得飞快,线条歪歪扭扭,一会儿像佛字,一会儿像祥云,谁也看不懂画的是什么。画的时候,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忽高忽低:“天灵灵,地灵灵,南海观音显威灵;前尘冤,今朝清,刀身净,心也明;善恶账,记分明,再作恶,天不容——”念到最后一句,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酒杯都跳了起来。
画完之后,济公拿起黄纸,用烛火点燃。奇怪的是,黄纸明明沾了清水,却一点就着,而且烧出来的不是黑烟,是淡淡的白烟,像一条小蛇似的盘旋上升。他把燃烧的黄纸扔进清水盆里,黄纸在水里烧得“滋滋”响,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堆金红色的灰烬,沉到了盆底,那盆清水居然变成了淡淡的金色。济公拿起王虎的铁刀,“扑通”一声放进清水里,顺时针搅了三圈,又逆时针搅了三圈,嘴里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今朝化解不记仇;刀归正途,人归善路,再敢作恶,必遭天诛!好了,怨气已经化解得差不多了,你把刀拿出来吧。记住,这刀以后只能用来宰猪卖肉,再敢拿它吓唬人、作恶事,它就会自己反过来伤你,到时候就算是如来佛祖来了,也救不了你!”
王虎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刀从盆里拿出来,用干净的布擦干。这一擦不要紧,他眼睛都看直了:原本刀背上的三道印子彻底不见了,刀刃变得锃亮,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的光都带着点暖意,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吓人。他试着挥了挥刀,感觉比以前轻了不少,宰猪时那种滞涩感也没了。他又惊又喜,“噗通”一声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多谢活佛!多谢活佛救命之恩!我王虎对天发誓,以后要是再做一件恶事,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济公嘿嘿一笑,伸手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起来吧,发誓没用,得真做。和尚我也该回灵隐寺了,寺里的老方丈还等着我回去抄经呢。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敢反悔,不用天打雷轰,我和尚三天之内就来寻你,到时候可就不是化解怨气这么简单了。”说着,他拿起破蒲扇,摇摇晃晃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瞥了眼肉案子上的假秤砣,吓得王虎赶紧让李四赶紧去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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