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光线透不过这栋庞大的厂房,厚重的铁皮墙面像是吞噬了外界的一切色彩,整个空间仿佛被一层灰色滤膜笼罩。
天花板上悬着的长条灯管发出冷白的光,偶尔闪烁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呼吸。那呼吸节奏古怪得让人不安,却又机械得像一台老旧机器的自我调整。
空气里混合着几种气味——刺鼻的消毒水,冷冽的金属味,还有一丝近乎要被忽略的血腥气。这味道黏稠得像是一种看不见的薄膜,裹住人的喉咙和肺叶,让呼吸变得迟缓。
安德鲁和艾什莉并肩站在阴影里。或者说,是悬在阴影之中。脚下的地面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种视觉印象——他们的脚没有真正触碰到地面,身体边缘透着一圈淡淡的光雾,像是水里浮动的倒影。
这里的一切却清晰得近乎残酷,甚至连远处皮革摩擦的细响都能被他们听得分毫不差。
一个男人被推了进来。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外套,袖口沾着泥,鞋底像是粘了半个城郊的尘土。他的步伐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牵着往前走。
眼神涣散,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两名戴着口罩的助手把他扶到中央的一张金属台上。那台面在冷光下泛着刺眼的白,边缘的排水槽里留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痕迹,像一条条细小的旧伤口。
艾什莉本能地想上前一步,然而脚下那空无的虚空提醒她——他们只是旁观者,只能看,不能碰。
“他……还活着?”她低声说。语气不像是在提问,更像是在确认一种无关紧要的事实。
安德鲁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抬眼。
金属台另一侧,蝎子正坐在推车旁,动作从容地整理着文件。他戴着一副薄薄的橡胶手套,指尖在纸张上滑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偶尔,他会用钢笔写几行字,字迹工整得像手术刀切开的切口,笔画干净利落,没有一丝颤抖。写完,他把文件整齐地放进一个标着编号的文件袋,再将袋子推到推车的另一边。
整个过程没有多余动作,也没有抬眼去看台上的男人。像是这两件事——记录与剥夺——在他的世界里毫无关联。
助手开始动作。
他们先替男人脱掉外套和衬衫,把衣物丢进角落里的塑料袋。衣服在落地时发出轻微的闷响,在这寂静的厂房里显得格外突兀。随后,冰冷的金属器械被一件件摆放在托盘上,刀刃在灯光下闪过一瞬寒芒,然后归于静止。
安德鲁的下颌线紧了紧。他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知道和看着是两回事。
助手在男人手臂上系紧止血带,另一人则熟练地插入一根透明导管。清澈的液体顺着细管缓缓流入,那是种带有微弱麻醉作用的药物。男人的眼神渐渐失焦,呼吸放缓,但胸口依旧有规律地起伏。
“所以,他们直接活剥?”艾什莉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冷淡的揶揄,像是在谈论一道烹饪方式。
安德鲁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一把刀被递了过去。助手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在男人的侧腹划开第一道切口。皮肤被分开,血珠冒出又被吸走,露出下面湿润的肌理。第二个助手递上钳子,分离着一层层组织。灯光倾斜而下,把每一个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连微小的血管震动都能看见。
安德鲁感到胃里有股凉意,但很快被压了下去。他的表情像是盯着一台运行正常的机器。
蝎子依旧在记录。他翻过一页纸,写下新的数据,偶尔低声向助手确认某个参数——血型、器官尺寸、既往病史。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做库存盘点。没有波动,没有感情。
艾什莉移开了目光。她看不下去,但耳边的声响却像是钻进了骨头里——刀刃切开肉的轻响、金属碰撞的脆音、吸引器持续低鸣的嗡嗡声……它们混合在一起,组成一种机械的节奏。
第一个器官被小心取出,放进透明保存容器里。容器内灌满了冰蓝色的保存液,液面波动一下便恢复平静。助手合上盖子,贴上标签,递给搬运员。
搬运员走过安德鲁和艾什莉面前,却像他们不存在一样——事实上,他确实看不见他们。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弱。第二个器官被取出,血液顺着管道流向废液桶,溅起暗红色的涟漪。
“还要多久?”艾什莉开口,声音像是刚从喉咙里拔出来。
“直到……没有剩下任何有价值的部分。”安德鲁的语气平淡,但隐隐有些怒火。
这就是他们原先想对他和艾什莉所做的事情。
蝎子将最后一份数据填进表格,盖上印章,缓缓摘下手套。他站起身,走到台前,低头看了男人一眼——那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只有确认。随后,他转身,把装满文件的袋子递给搬运员。
助手收拾台面,用喷洒器冲洗残留血迹,把染红的纱布丢进焚烧桶。男人的身体被推下金属台,放进一辆盖着灰布的小车,推向另一扇铁门。那扇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厂房再次恢复寂静。
蝎子回到推车旁,坐下,翻开新的文件夹,继续记录下一批资料。灯光下,他的侧影像是刻在冷金属上的纹路,硬而无情。
安德鲁和艾什莉谁都没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文件翻页的沙沙声,像一把看不见的刀,缓慢而精准地切过他们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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