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三年级,少年宫最便宜的美术课外班,成了四个人命运的第一个交汇点。
周屿是被父母送来静静心的,他坐不住,总东张西望。然后,他看到了窗边的林知遥。其他孩子都在画房子、太阳,只有林知遥,在用最细的画笔,一点点地涂满整张纸,涂成一种非常深、非常安静的蓝色。老师走过来,好奇地问:知遥,你画的是什么?林知遥抬起头,轻声说:是图书馆闭馆后,第五排书架下面的影子。
全班小朋友都在笑他奇怪。只有周屿,愣住了。他看着那片深邃的蓝色,又看看林知遥安静得不似真人的侧脸,心里第一次涌上一种不是,也不是的情绪——那是一种被美击中了的懵懂震撼。
课间,孩子们一窝蜂出去抢老师发的饼干。周屿凭借他的江湖地位拿到了两块,回头看见林知遥还坐在原地,看着窗外。周屿走过去,把其中一块饼干放在他桌上。林知遥转过头,看了看饼干,又看了看他,没说话,也没动。周屿也没指望他道谢,他自己三下两下吃完自己的那块,就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林知遥,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你画的那个影子,挺好看的。林知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第一次,把目光真正落在了这个陌生的、眼睛亮晶晶的男孩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胖墩墩的男生跑过来,想抢林知遥那块饼干:你不吃给我!周屿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按住那块饼干,像头被侵犯领地的小狮子,瞪着对方:他的!那男孩悻悻走了。周屿松开手,对林知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你吃吧,没人抢了。
林知遥看着他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迟疑了一下,最终,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饼干,放进了嘴里。
阳光透过窗户,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两个原本平行世界的少年,在这一刻,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却足以改变未来轨迹的对话。
这次相遇像一粒种子,在周屿心中悄悄生根发芽。
从那一天起,周屿自发地担任起了过滤器的角色。他会把吵嚷的人群隔开在林知遥一米之外,会帮他挡住所有不怀好意的推搡和过于直接的目光。
而林知遥,也默许了这一切。因为在周屿身边,他感受到的不是被打扰,而是一种高效的、令人安心的清净。周屿能处理掉所有他不想应付的麻烦,让他可以继续安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一句或,一种天然的默契,如同植物向阳而生般自然形成。
他们的关系,始于周屿一次纯粹的对的触动,和一次本能的。随后,在年复一年的校园生活里,外界持续不断的善意(源于他们的外貌和成绩),如同最肥沃的养料,不断滋养、强化着他们初现的气质——林知遥愈发沉静,周屿愈发温暖可靠。他们之间那种独特的协调,则是在漫长的互动中,如同玉石被水流打磨,自然形成的、最舒适的共生模式。
他们来自最普通的家庭,却因为自身的天赋,被动地接收并内化了世界最多的善意,最终活成了青春里,那个最不像凡人,却又由无数凡人善意共同塑造出的,最美的传说。这个传说,将在未来的青墨一中,成为一道固定的风景,也成为林晚青春里,一个无法绕过、也无法触及的坐标原点。
当时光的指针转向新的学期,另一段重要的友谊也悄然开启。
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校门口,高一新生的喧闹声充斥着校园。苏晓晓站在布告栏前,看着分班名单,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居然迷路了。
同学,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晓晓回头,看见一个女生站在不远处。女生顶着一头不太服帖的自来卷短发,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眼神干净得像是雨后的天空。
我找不到高一(三)班。苏晓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跟我来。女生点点头,语气干脆得让人安心,正好顺路。
去教室的路上,苏晓晓忍不住打量这个带路的女生。她走路的姿势有点特别,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会因为思考而放慢脚步,差点撞上路人,却又能在最后一刻灵巧地避开。
到了。女生在一间教室前停下,这里就是三班。
谢谢你!苏晓晓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叫苏晓晓,你呢?
林晚。女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你的座位在第四排靠窗。
苏晓晓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林晚指了指教室里的座位表:刚才路过时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这一刻,苏晓晓意识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生可能并不简单。
下午的数学课证实了她的猜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拓展题,教室里鸦雀无声。就在老师准备讲解时,林晚突然举手:
老师,这道题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解。
她走上讲台,拿起粉笔。那一刻,苏晓晓看见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林晚——那个走路都会走神的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逻辑清晰的讲述者。
下课铃响,苏晓晓还在回味刚才的震撼,却看见林晚在收拾书包时,把文具盒碰倒在地,铅笔橡皮滚了一地。
我来帮你!苏晓晓快步上前。
林晚抬头,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谢谢。我总是这样。
就是从这一天起,苏晓晓对林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个在数学世界里游刃有余的天才,在现实生活中却像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而这种强烈的反差,莫名地触动了苏晓晓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
放学时,苏晓晓主动找到林晚:一起回家吗?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明艳动人,一个朴素安静;一个擅长交际,一个沉浸自我。任谁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开学第一天的偶然相遇,开始了她们长达一生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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