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需要借口!他需要清洗整个文官系统的借口!今天只是开始!”密室内,另一个声音绝望地接口,“陛下借着京营和边军在手,借着戒严令,就是要让我们变成瓮中之鳖,一个个等着被锦衣卫上门锁拿!我们……我们连上书辩驳、连发动门生故吏营救、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各大臣的府邸中无声地扩散,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府门前,此刻冷清得吓人,只有全副武装的京营士兵小队巡逻走过的沉重脚步声,官员们躲在深宅内,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每一阵敲门声都能让他们惊得跳起来,以为是锦衣卫来抄家拿人。
他们试图派心腹家人出去打探消息,却发现根本出不了门,甚至连在街上多停留片刻都会被盘问,他们想通过隐秘渠道传递消息,却发现戒严之下,以往无孔不入的关系网几乎彻底瘫痪。
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感,攫住了每一个意识到危机降临的官员。
皇帝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告诉他们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在绝对的武力掌控和皇帝不惜打破一切规则的决心面前,你们所依仗的官场规则、朋党关系、清议舆论,都不堪一击!
京城,这座帝国的中枢,在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而监狱的看守,是皇帝亲手整顿的京营和调来的边军。监狱的审判官,是皇帝直接控制的厂卫。
所有的阴谋、所有的串联、所有的反抗,在这铁桶般的戒严和皇帝毫不掩饰的杀意面前,都化为了无声的恐惧和徒劳的挣扎。
这一夜,北京城内无数盏灯火彻夜未熄,无数官员在惶恐不安中煎熬,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他们不知道诏狱里的拷问进行到了哪一步,不知道下一份供词会攀咬出谁的名字,不知道皇帝的屠刀,下一次会挥向谁的头顶。
当城中百官发现崇祯维护武官时,崇祯也从名单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独自坐在御案后,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里广场上的一幕幕。那份由厂卫精心准备、他亲自过目后交由王承恩宣读的名单,此刻在他脑中变得异常清晰。
不对劲。
一种隐约的违和感萦绕心头。他忽然意识到,今日被拖下去的那些官员,无论是贪腐巨万还是徇私枉法,细细回想其籍贯、口音乃至平日奏疏的行文风格……似乎十之七八,都来自江南、浙闽、湖广等南方省份!
而他赏赐的那些实干官员,以及那些未被触动、甚至被安抚的武官勋贵,则多为北地籍贯!
这绝非他事先授意。他给厂卫的命令很简单:查实罪证,不论出身,严惩不贷,但同时注意暂不触动掌兵之将,暂抚勋贵,他可从未说过要区分南北!
“王承恩。”崇祯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奴婢在。”王承恩立刻应声,他察觉到皇帝语气中的异样。
“今日拿下的那些官员的名录底档,还有他们籍贯的备注,给朕拿来。”
崇祯顿了顿,“再把《京城官员受贿录·卷四》的抄录版以及近十年科举录取人员的名册都取过来。”
当初崇祯在大殿上的确烧毁了《京城官员受贿录》的原件,但也没规定他不能提前抄录一份啊。
王承恩心中一凛,不敢多问,立刻亲自去办,很快,几份文档摆在了崇祯的御案上。
崇祯深吸一口气,先翻开那份名单底档,目光快速扫过籍贯一栏:
“浙江绍兴……江西吉水……南直隶苏州……福建泉州……湖广荆州……”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果然不是错觉!名单上绝大多数确是南人!
他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又翻开了那本厚厚的《卷四》抄本,他随机翻看,对照着白日名单上的名字,查看其被记录的贪墨事项,一页,两页,十页……他看得极其仔细。
结果让他更加困惑——完全对得上!
更让他疑惑的是,科举录取名册上往年录取的南北比例是6:4,可是贪腐名册上的南北官员比例却是7:3到8:2
名单上那些南籍官员,在这本《受贿录》上基本都有记载,而且其贪墨行为、数额与今日宣布的罪状大致吻合,甚至有些记录更为详细惊人!也就是说,厂卫并没有凭空捏造,今日所抓,确系根据已有黑材料筛选出的贪腐之辈。
但为什么……偏偏绝大部分都是南人?难道大明的贪官污吏,都出在南方?北方的官员就都清廉如水?
这显然不可能。
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攫住了崇祯,他感觉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一个隐藏在官场规则之下,更深沉、更顽固的潜流。
“传内阁孙先生、薛先生、程先生即刻觐见。”崇祯合上文档,声音低沉。
夜深人静之时,三位内阁辅臣被紧急召入宫中。他们脸上都带着疲惫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惊容,显然白日的大朝会和之后的戒严,也让他们心绪难平。
“臣等叩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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