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那一夜之后,林知夏和沈述白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
林知夏不敢再轻易去实验室,生怕再次面对那种令人心慌意乱的氛围。她将自己更深地埋首于毕业创作中,试图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也试图用实际行动来回应沈述白那句“勇气”的点拨。她重新拾起那个多层材料的复杂方案,像一名虔诚的工匠,一点点摸索,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来。
沈述白那边也异常安静。他没有再主动发邮件或出现在画室,仿佛那晚的短暂交集只是一场幻影。只有林知夏在深夜鼓起勇气发去的、关于技术难题的邮件,依然会得到他及时、精准、且绝对公事公办的回复,字里行间嗅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这种刻意的疏离,反而让林知夏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潜藏在冰面下的暗流。她常常在工作的间隙走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低头审视作品时专注的侧脸,以及那晚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情绪。
毕业的压力与日俱增,而创作上的突破却迟迟不来,那种焦灼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转机出现在一个周五的深夜。画室里只剩下林知夏一人,她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关键的材料层合实验。之前几次都因为各层固化速率不同而导致内应力开裂。这次,她调整了配方和工艺,屏息凝神地操作着。
就在她将最后一层敏感度最高的凝胶薄膜小心覆盖上去,准备进行紫外光固化时,意外发生了。旁边架子上一个用来盛放清洗剂的玻璃瓶,因为她转身时衣角带倒了一个笔筒,被滚落的笔撞到,摇晃了几下,竟从架子上跌落下来!
“啪嚓!”
玻璃瓶摔得粉碎,刺鼻的有机溶剂瞬间在地面蔓延开来,一些溅出的液体甚至落在了她刚刚完成层合、尚未固化的作品基底边缘!
林知夏惊叫一声,大脑一片空白。那是她耗费了无数心血、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尝试!她下意识地就想用手去擦掉那些溅落的溶剂,完全忘记了自我保护。
“别动!”
一个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猛地从门口传来。下一秒,一道身影迅疾地冲到她身边,一把抓住了她已经伸出去的手腕,用力将她往后拉离了那片狼藉。
林知夏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了沈述白紧绷的脸。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晚了?
沈述白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地上的化学品和那件受到波及的作品,眉头紧锁。他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覆盖在溶剂流淌的区域,防止挥发和扩散,然后才转向林知夏,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溶剂?直接皮肤接触有多危险?”
他的手腕还紧紧攥着她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林知夏被他吼得一愣,委屈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眼圈瞬间就红了:“我……我的画……”
“画重要还是人重要?!”沈述白几乎是低吼着打断她,但当他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和苍白的脸色时,后面的责备话语戛然而止。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像是怕她再乱动一样,握得更紧了些。
“站着别动。”他命令道,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物业值班室的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要求立刻派保洁人员带着专业工具来处理化学品泄漏。
挂断电话,他才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件作品。溅到溶剂的部分基底已经出现了轻微的溶解和变色,但核心区域似乎尚未受到影响。
“还有救吗?”林知夏声音带着哭腔,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手腕上传来的、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奇异地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一点点。
沈述白没有立刻回答,他松开她的手腕——那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然后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作品的受损情况。他的动作极其专业和谨慎。
“基底边缘受损,但核心功能层可能没事。”他快速判断,“现在需要立刻进行隔离和稳定处理,等保洁过来就晚了。”
他说着,极其自然地从林知夏的工具架上找出需要的工具——干净的刮刀、隔离薄膜、紫外手电筒。他甚至没有问东西放在哪里,仿佛对这个画室早已熟悉。
“过来,帮我。”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指令。
林知夏连忙凑过去,按照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配合着。他负责用刮刀轻轻剔除被污染的部分,她则负责递送工具、用隔离薄膜覆盖保护未受损区域。两人靠得很近,手臂不时相碰,呼吸交织在弥漫着淡淡化学气味的空气里。
在这种紧急而专注的协作中,之前所有的尴尬和疏离仿佛都被暂时忘却了。他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战友,共同抢救着濒危的“孩子”。林知夏看着他沉稳熟练的动作,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安心的掌控力,一种超越依赖的、复杂的情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沈述白全神贯注地处理着眼前的危机,但所有的感官却无法忽略身边这个女孩的存在。她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她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她偶尔看向他时那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神……都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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