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陆建国死死抠着门板,目光锁定在角落那个军绿色挎包上。半小时前,父亲刚把它从煤堆里拽出来,狠狠地扔进这个阴暗角落。那里面的东西,差点让全家万劫不复。
不是水鬼。陆凛冬的声音压得很低,左耳微动,捕捉着岸上的动静,海耗子盯梢。我们被挂网子里了。
祝棉把凉水湃过的布巾敷在小女儿陆和平汗湿的额头上。小姑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终于沉沉睡去,小手仍紧抓着母亲的一绺卷发。
船窗外,一艘吐着黑烟的货轮如影随形,像块黏在海面上的疮疤。
妈...陆援朝吸着鼻子,带着哭腔问,水鬼...不吃冰淇淋吧?爹给我们买的硝石...
陆凛冬身形一顿。祝棉眼神锐利起来:援朝,你说硝石?
陆援朝用力点头,爹靠岸买水时,戴大盖帽的叔叔说不给生人上船,爹说做定海神针冰坨子才让买的!用我的小铁皮桶装着!
陆凛冬掀开救生衣,一个刷着红色五角星的小铁皮桶露了出来。红漆有些剥落,但五角星依然清晰。
硝石...祝棉心一沉。可疑的货轮、严格的检查站、蜂窝煤里密封的微型胶卷...
检查要搜的就是这个!陆建国窜过来,他们找能洗照片的化学玩意儿!
所有线索被孩子天真的串联起来,轰然炸响。这桶硝石是烫手山芋,检查站布好了网,等着揪出非法携带危险化学品的现行犯!
陆凛冬合上桶盖,眼神凝重:计划变更。检查站不能停。
那就让他们撤卡。他看向祝棉,饵变成鱼钩。
祝棉深吸一口气,转向小儿子:援朝,妈给你变个戏法。
比光波汤还棒?
保管头一回见。她扫视船舱——水盆、海盐、硝石。够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像这些年每一次面临绝境时那样。
她快速将硝石分成两份,一份藏在煤堆深处,另一份混入海盐。这个动作做得极其隐蔽,连近在咫尺的陆建国都没察觉。
岸上,两个检查员焦躁地踱步。来了!盯紧那桶东西!
渔船停在离码头十来米的浅水区,不肯再靠近。
靠岸检查!高个子手按配枪。
祝棉探出头,脸色煞白:同志!救命啊!孩子晕船翻症头了!她抱着面如金纸的小女儿,陆援朝在旁边大哭,紧抱着红五星铁桶。
立刻靠岸!去卫生所!
下...下不了船...祝棉身体摇晃,我晕船...腿软...
老幺!把桶给妈!陆凛冬在舱内低吼。
不!我的桶!陆援朝哭喊着打开桶盖,一扬手!他撒出的正是祝棉事先准备好的海盐混合物。阳光照射下,清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住了!
结冰了?!陆援朝忘了哭。
岸边检查员惊疑不定。不许动!桶有问题!矮个子拔枪欲冲。
嗤啦——!陆建国用老虎钳狠狠钳住锈蚀扶手,刺耳的噪音撕裂空气!
嗷——!陆和平被惊醒,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这声波攻击让检查员措手不及。
混乱中,陆凛冬如猎豹翻落水中,直扑货轮!陆建国看到有人瞄准父亲后背,夺过铁桶砸向水坑!桶里剩下的硝石倾泻而出,白雾腾起,模糊了瞄准视线。
陆凛冬借烟幕跃上栈桥,子弹擦过衣摆。他大手扼住对方脖颈,骨骼错位脆响,对手应声倒地。他捡起怪枪,瞥见对方耳后的飞鸟纹身。
信天翁。
矮个子检查员从白雾中挣扎出来,看清现场后,所有盘诘卡在喉头。
这...这是...矮个子看着地上昏迷的人,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显然认出了那个纹身代表的含义,声音都在发抖。
陆凛冬走回渔船,涉水伸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混着煤灰与血迹,微微颤抖着,递向祝棉那只带星形疤痕的手。
祝棉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很小,却像生铁一样牢固,冰凉指尖带着后怕的轻颤。撑住我。她在心里默念。他借力上船,混合硝烟的气息拂过她鼻尖。
你的脸...她声音发颤,伸手想碰触他脸上的伤痕。
他摇头示意无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和孩子们都安然无恙。
处理干净前,别沾水。她把带草药味的湿布塞进他手里。他紧紧握住,指节泛白。
祝棉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裂口,正缓缓渗着血。她不动声色地又从衣角撕下一条干净布条,仔细为他包扎。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岸边正在收尾。两个检查员的态度明显变了,带着几分敬畏,甚至不敢直视陆凛冬的眼睛。祝棉的目光落在空铁桶上,眼中燃起光芒:硝石...不止能抓脏东西。她指向那桶鲜海蛎,它能保住好东西!
在丈夫若有所思的注视下,她利落地用硝石冰水造了个小冰窖。又用剩余凉水沾盐,仔细搓洗他手中沾满污迹的布巾。她揉搓的仿佛不是布,而是这一天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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