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营地东侧的空地上已经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岩叔赤裸着上身,双臂环抱住半人高的石墩,腰胯发力,青筋在背脊上虬结成网。
石墩离地三寸,又重重落下。
他喘息着抹去额头的汗,正准备再次发力,左肩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
这痛很怪。
平时劳作、战斗时毫无感觉,偏偏在发力到七成时准时出现,像关节里卡了片碎骨。
迁徙路上他被狼妖扑中过左肩,当时敷了草药,三五天就能活动如常,以为早好了。
可最近练拳时,每次出到第七式“熊靠山”,左肩就会莫名脱力。
“岩叔,毕摩让集合。”
张昊从西边跑来,少年脸上带着异样的红晕。
他刚练完一套崩拳,此刻胸口发闷,像有团湿棉花堵在膻中穴位置。
这感觉三天前就有了,不痛不痒,只是每次吐气到尽头时,总会莫名其妙岔一口气。
空地上陆续聚了三十来人。张翎站在那截新立的图腾桩旁,目光扫过人群。
他肩上没有新伤,手臂不见包扎,但所有老战士都看得出——毕摩今天站姿有些紧,腰胯转合时少了半分往日的圆融。
“都练一遍虎扑。”张翎开口。
众人拉开架势。
空地顿时风声乍起,扑击声不绝。
但十息之后,陆续有人动作变形。
岩叔扑到第三式时,左肩刺痛准时袭来,整条手臂软了一瞬,扑击力道散了四成。
张昊更怪。少年拳架标准,发力刚猛,可每次收势回气的瞬间,胸口那团“湿棉花”就堵上来,逼得他不得不中途换气,一套虎扑打得断断续续。
就连平日最稳的猎人石,今天也出了状况。
他右腿在踏地时莫名晃了一下,虽立刻稳住,但额角已见冷汗——那是三年前追猎时摔伤过的膝盖,早就痊愈了,如今却毫无征兆地发作。
张翎静静看完,点了点头。
“都感觉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岩叔揉着左肩:“毕摩,我这肩膀……”
“不是肩膀的事。”张翎解开腰间麻绳,露出精悍的腰腹。他侧过身,手指按在右肋下一寸的位置,“是这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腰腹肌肉随之绷紧。
就在气息吸到七成满时,张翎右肋处突然抽动了一下——很细微,但在场都是练拳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十四岁时练铁山靠,撞断了三根木桩。”张翎放下衣襟,声音平静,“当时年轻,敷了药,半个月又能练拳。
可往后十二年,每逢阴雨天,右肋就会发僵,发劲到七成必散三分。”
他看向岩叔:“你左肩被狼妖扑中时,是不是用肩硬顶,借力后滚翻脱身的?”
岩叔一愣:“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这么干过。”张翎走到空地中央,“狼妖扑击的力道会透进肩胛缝,震伤筋膜的根。
皮肉伤三五天就好,可那股震劲还窝在深层,平时不显,等你全力发劲时它就出来作祟——这叫暗伤。”
人群安静下来。
张昊忍不住问:“那我胸口发闷……”
“练崩拳太急,气没沉到底就强行发力。那股浮气卡在膻中,成了‘气痂’。”张翎瞥他一眼,“再练三个月,你会开始无故心悸。”
少年脸色一白。
“还有你。”张翎看向猎人石,“三年前摔伤膝盖,当时是不是忍痛走了三十里山路?”
石点头,额头冒汗。
“伤筋未愈强行负重,骨膜已经长歪了。”张翎一字一顿,“现在只是发晃,三年后,你这腿阴雨天会疼得站不直。”
一股寒意漫过空地。
这些伤,平时不痛不痒,查无病灶。可它们像朽木里的虫洞,早晚有一天会让整根梁柱崩塌。
“那……怎么办?”有人颤声问。
张翎没回答。他缓缓沉身,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
双膝微曲如弓,脊背却不像往日练拳时那样挺拔,反而微微弓起,像龟甲隆起。
双臂环抱胸前,十指自然下垂,整个人仿佛突然“沉”进了地里,又像缩进了无形的甲壳中。
“龟形守息。”张翎闭上眼,呼吸声变得又细又长。
吸气时,小腹微微鼓起,腰胯随之放松;呼气时,脊骨一节一节往下松沉,仿佛有暖流从尾椎缓缓上涌。
最奇的是他右肋下——刚才还抽动的位置,此刻皮肤下竟有细微的蠕动,像春土下苏醒的蚯蚓。
三十息后,张翎睁眼,吐出一口绵长的白气。
“看清楚了?”他看向岩叔,“你来。”
岩叔走到中央,学那姿势站定。
可一站就知道不对——他的沉是往下压,张翎的沉是自然垂坠;他的呼吸还在胸腔,张翎的呼吸已落到丹田。
“肩伤在左,意念先走右。”张翎的手掌按在他右腰侧,“吸气时,想气息从这里进,穿过脊椎,绕到左肩;呼气时,把左肩里那团淤滞的东西,顺着原路呼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