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书瑜低头整理了一下布面甲的衣襟,又伸手将腰间的腰刀扶正。
这才带着王大贵、何重进等管队迎了上去。
刚走几步,就看见几名家丁簇拥着一个身着明甲的将领骑马而来。
那将领约莫三十几岁,脸上留着短须,正是左部千总刘延杰。
他勒住马,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眼前的士兵,眼神里满是审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鞍上的铜环。
“拜见刘千总!”
士兵们齐声高喊,声音洪亮得像炸雷,震得周围的草叶都微微晃动。
风卷着他们的声音,飘向远处的群山,连枝头栖息的寒鸦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划破晨雾。
两百多马兵站得笔直,像旷野里的白杨树,盔甲擦得能映出人影,连马匹都比以前壮实了不少,马鬃梳得整整齐齐,偶尔甩甩尾巴,也透着股精神劲。
刘延杰愣住了。
他翻身下马,靴底踩在冻土上,发出“咯吱”一声响。
他走到队伍最前面,伸手拿起一个年轻士兵手里的马刀——那士兵约莫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把马刀握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
刘延杰摩挲着刀身,只见刀身光亮如镜,能清晰映出他的眉眼,刀刃锋利得能割断飘落的草叶,连刀鞘上的铜钉都擦得锃亮,没有一丝锈迹。
“这……这是左部马司?”
刘延杰忍不住问道,语气里满是惊讶。
费书瑜躬身答道:“回刘千总,正是左部马司。
近日来,弟兄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操练,白天练骑射、练阵法,晚上就整理营务、擦拭兵器,连马厩都扫得干干净净。
大伙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想着不能让老把总的血白流,也不能让左部马司的旗号倒了,才有了今日的模样。”
刘延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训练场中央的布旗。
那面猩红的布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上面插满了箭矢,密密麻麻的,像一片黑色的森林。
心口和咽喉的靶心处,更是被射得没有一点空隙,不少箭杆都叠在了一起,连布旗边缘都被箭镞划得有些破损。
“继续操练,让我看看。”刘延杰说,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抬手示意费书瑜不用多礼。
“是!”
费书瑜高声下令,“吹号,环射演练,开始!”
旁边苏延庆立刻拿起牛角号,“呜呜”的号声在旷野里回荡,声音苍凉又有力,像是在诉说着边地的风霜。
士兵们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没有半点拖沓。
五队人马再次绕着布旗散开,马蹄踏在冻土上,扬起一阵烟尘,在晨光里泛着金色的光。
“放箭!”费书瑜的声音再次响起。
箭矢“咻咻”地射向布旗——有的射中“心口”,箭杆深深钉进布旗,箭羽震颤;
有的射中“咽喉”,力道十足,直接穿透布料;
还有的射中“马匹”,那是他们在实战对抗中特意练的招式。
套虏的战马是他们的依仗,只要射倒战马,套虏再凶,也成了待宰的羔羊。
刘延杰站在高坡上看着,眼睛越睁越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马鞭。
“好,好啊!”
刘延杰忍不住走上前,声音里满是欣慰。
“费把总,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本事!几天前你上任时,这左部马司还是一副散架的模样,连操练都组织不起来,如今竟焕然一新——你立了大功啊!”
费书瑜连忙躬身道:“刘千总谬赞了。这不是末将一个人的功劳,是弟兄们心里记着保家卫国的职责,想着替牺牲的弟兄报仇,才肯下苦功。
末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敢居功。”
刘延杰笑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费书瑜的肩膀。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拍在费书瑜的布面甲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你不用自谦。左部马司能有今天,全靠你带得好。
等下次论功,定给你请赏。好好干,马司交给你,我放心!”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刘延杰留在训练场,观看士兵们练了环射、冲阵,还看了何重进组织的兵器演练。
何重进带着几个老兵,演示了如何用马刀劈砍套虏的甲胄缝隙,如何用长矛挑落马背上的敌人,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花架子。
刘延杰偶尔会提问,比如“遇到套虏的骑兵冲锋,该如何应对”。
何重进都能答得条理清晰,连旁边的士兵都能补充几句,看得刘延杰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日头渐渐升高,云层散去,金色的阳光洒满旷野,把士兵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延杰看了看天色,对费书瑜说:“你们继续操练,我就不多留了。”
费书瑜躬身送他:“恭送刘千总!”
刘延杰上马前突然转身对费书瑜吩咐道:“好好带弟兄们!你上次说的统一晋升的事 ,名单报上来后,我会亲自送营里向将爷解释。”
“多谢千总大人支持!”
刘延杰翻身上马,带着家丁渐渐远去。
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山道尽头。
费书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到训练场。
此时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士兵们身上,也洒在插满箭矢的布旗上,连箭镞都泛着暖光。
士兵们还在训练,呼喝声、马蹄声、箭矢破空声混在一起,在旷野里回荡,像一曲激昂的歌。
刘彦虎正带着几个辅兵练瞄准,手把手教他们调整呼吸。
何重进则在检查兵器,偶尔弯腰捡起地上的箭矢,擦去上面的尘土。
费书瑜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挑战。
但他不慌,因为他身边的这些弟兄,眼里重新有了光,心里重新有了劲,不再是半个月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把总,您看俺这箭法,是不是又进步了?”一个辅兵笑着举起弓箭,向费书瑜展示刚射中的靶心。
费书瑜点头,声音里带着暖意:“不错!再加把劲,下次遇到套虏,定能立功!”
训练场上的呼喝声越来越响,像一曲永不熄灭的战歌。
顺着风飘向远方,飘向延绥镇的群山,飘向红盐池的方向,也飘向那些牺牲的弟兄们长眠的地方。
训练场上的呼喝声,在阳光下久久回荡,像一曲永不熄灭的战歌。
喜欢明末乞活帅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明末乞活帅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