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河谷伏击战的捷报,这几日已如春风般传遍蓟州内外。
城头旌旗猎猎作响,守军将士奔走相告,压抑已久的士气轰然喷发——这是后金自去年十月入关以来,明军取得的首场歼灭性大胜。
回溯彼时,皇太极亲率八旗劲旅突破长城防线,铁蹄直逼京师。
京畿震动之余,后金大军趁势席卷蓟东,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相继陷落。
明军防线节节崩溃,百姓流离失所,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而滦河谷一役,明军不仅阵斩后金贝勒阿巴泰麾下精锐三千余人,缴获战马器械无数。
更打破了八旗军“战无不胜”的神话,让蓟州守军的斗志飙升至顶点。
更令明军振奋的是,细作从后金大营传回的绝密消息:
后金军转战四月,士卒疲惫不堪,粮草补给线因长途奔袭早已断裂,军中存粮仅够支撑月余;
大营内思乡情绪蔓延,不少蒙古仆从军偷偷逃跑,皇太极已暗中下令清点军备,明显有北归之意。
“此乃天赐良机!”
总督府内,马世龙手持密报,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望见胜利曙光。
当晚,清冷月光洒满蓟州城头,斑驳城砖与巍峨城楼在夜色中勾勒出肃穆轮廓。
城角刁斗声与远处更鼓交织,衬得这座京畿重镇既静谧又凝重。
城门处守军手持火把,目光警惕地注视远方,空气中弥漫着胜利后的喜悦,更夹杂着大战将至的紧张。
总督府大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坚毅面庞。
马世龙不仅召集了监军吴阿衡、总兵官宋伟、曹鸣雷、贾克忠等蓟州附近诸将。
就连远在良乡的延绥总兵吴自勉、宁夏总兵尤世禄、固原总兵杨麒等西军三边统帅,也接到紧急调令星夜驰援,共商抗金大计。
大堂中央案几上,摊开着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朱砂清晰标注着明金双方的兵力部署、城池关隘与山川河流。
马世龙将捷报重重拍在案几上,羊皮地图上的滦河标记随之一颤:“诸位将军,滦河谷一战,阿巴泰麾下精锐折损过半!细作来报,滦河大营皇太极闻讯大惊,其主力已有北归之意。
此时若能截其归途,必能重创后金,一举改变明金战局!”
话音刚落,监军御史吴阿衡也起身拱手,只见其满面通红,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马帅所言极是!后金入关以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大明百姓流离失所,将士们憋足了怨气。
如今敌军军心涣散、粮草不继,正是乘胜进攻的绝佳时机!
若能堵住皇太极北归之路,围歼皇太极麾下八旗主力,则上为陛下分忧,下慰天下苍生!”
吴阿衡此人虽是进士出身的文臣,但却颇有血性,此次监军蓟州,亲眼目睹后金残暴与明军困境,早已义愤填膺。
此番滦河谷大捷让他看到希望,此刻更是极力主战。
然而吴阿衡话音落下后,大堂却陷入诡异沉默。
众将没想到马世龙胃口如此之大,竟想截断皇太极六万八旗精锐的后路。
军兴以来,后金八旗以勇猛善战、组织严密着称,明军在辽东数次会战皆以败北告终,谁敢轻易撄其锋芒?
半晌后众将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了坐在右边上首的延绥总兵吴自勉。
大明军中尊卑有序,总兵官亦分三六九等:
大镇总兵尊于小镇;九边挂将军印的总兵尊于内省总兵;而九边之中又以辽镇、延绥镇总兵为首。
大堂之内,除总理蓟辽冀东军务的马世龙外,挂镇西将军印的延绥镇总兵吴自勉,无疑是地位最高的将领。
此时的吴自勉身着鎏金扎甲,铠甲上的铜钉在烛火下寒光闪烁,却掩不住他内心的纠结。
身为武举出身、久历九边的老将,近些年他虽因看透官场腐败而沉迷酒色,但基本的战略眼光仍在。
蓟州明军虽有十余万之众,却多为未经战阵的乌合之众。
真正敢与后金八旗野战的,不过是两万辽镇援兵、万余西军精锐,再加上各镇将领麾下的家丁骁骑,总数不过四万之数。
即便加上远在山海关督师孙大人麾下的三万辽镇精锐与有着六万八旗精锐加数万蒙古仆从军皇太极主力相比,兵力也不占优势。
更关键的是,明军缺饷多年,无论是辽镇精锐还是西军三边儿郎,都有着短则半年,长则数载的欠饷。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何仅凭监军吴大人那句“上为陛下分忧,下慰天下苍生”的口号说服那些桀骜的九边儿郎同东虏这样的强敌死战。
何况以私心而论,吴自勉更不愿出战。
此战若胜,最大受益者是马世龙、吴阿衡与辽镇诸将,西军最多分杯羹;
可若战败,以辽镇将领“卖队友”的习性和朝中关系,西军不仅会损失惨重,自己这些将帅恐怕还要下狱问罪。
但看着大堂中一力主战的主将马世龙、监军吴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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