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假设，‘回响污染’已经形成了一种自主的、会不断寻找新宿主的‘信息-认知-现实’复合型病毒，”白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而我们的宇宙，充满了它潜在的传播媒介和信息节点。”
压力如山般压下。公众层面虽然尚未知情，但高层已风声鹤唳。要求彻底中止所有回响相关研究、甚至摧毁“语法之舟”以绝后患的声音开始出现。
就在这危机时刻，青鸾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震动的提议。
“让我去‘求知者七号’。”她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最高决策会议中，面容平静，眼神却燃烧着某种决绝的光芒。
“不行！”李季第一个反对，辉光化身的光芒剧烈震荡，“那里的污染浓度和现实扭曲程度未知，你的内生性污染还未稳定，这太危险了！”
“正是因为我有内生性污染，我才可能是唯一有机会‘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的人，”青鸾的语气异常冷静，“我的意识已经被浸染，某种程度上，我和那种污染‘同频’。我能感知到‘求知者七号’传来的……‘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寒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是的，”青鸾闭上眼睛，似乎在侧耳倾听，“不是人员的求救。是……那片空间的‘存在基础’在哀鸣，在抵抗被‘溶解’。那种感觉……和回响网络中那些文明最后时刻的感觉很像，但更……‘新鲜’，更……‘饥饿’。那个污染体，它不仅仅是在传播，它在……‘学习’，在‘尝试’如何更有效地消解一个局部的现实。”
她睁开眼睛，目光扫过会议中的每一个人：“如果我们只是从外部暴力清除或隔离‘求知者七号’，我们可能只是消灭了一个‘症状’，而没有理解这种‘污染病毒’的运作机制。但如果我能进入其中，以我自身为‘探测器’和……‘诱饵’，或许我们能获得关键数据，找到更根本的应对方法，甚至……验证我们正在研发的‘壁障’和‘净化协议’在极端环境下的有效性。”
会议陷入长久的死寂。这个提议无异于让一个已经中毒的人，主动跳进毒源最浓的池子。
“你会死的。”北冥太上长老的声音冰冷而直接。
“我体内的‘回响之种’，最近……在变化，”青鸾没有直接回答生死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一个更惊人的发现，“在经历了内生性污染和净化过程后，它似乎……开始‘适应’。那些低语依然存在，但我感觉到，‘种子’本身正在试图将那些外来污染的‘结构信息’吸收、整合，甚至……转化。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接收器或共鸣接口，它似乎……在试图成为一个‘翻译器’，或者一个‘免疫系统’的雏形。”
她摊开手，仿佛在展示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最终会让我变成什么。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面对、不去‘理解’那种污染，我体内的这个东西也无法真正完成进化。而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对抗这种污染的方法，‘求知者七号’的惨剧，会在更多地方重演。”
最终的决定，是李季独自做出的。在长达十个小时的闭门意识交流后，他的辉光化身重新出现在会议室，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稳定，也更沉重。
“批准‘求知者七号’介入行动，”他的声音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平稳，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必须满足以下条件：第一，行动以数据采集和现象理解为唯一目的，严禁任何形式的正面对抗或持久接触。第二，青鸾必须装备所有已开发出的、最高级别的‘复合动态壁障’原型。第三，澜漪将作为意识锚点，在安全距离外与青鸾保持高强度纯净连接，随时准备进行意识牵引和紧急净化。第四，由寒澜亲自率领‘刹那永恒者’中最精锐的小队，负责外部接应和极端情况下的强制撤离，必要时……有权使用玄冰法则，将‘求知者七号’及其周边区域彻底‘静滞封存’。”
他停顿了一下，光芒中的意志如同恒星核心般灼热：“这不是牺牲，这是一次……武装侦察。带回我们需要的东西，然后，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青鸾看着李季的辉光化身，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肩上的重量。
离开会议室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深邃的星空。那些遥远的、沉默的星辰中，是否也闪烁着类似的回响，类似的污染，类似的、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挣扎？
她不知道。但她即将踏出的一小步，或许，能让她，让她的文明，离答案更近一点。
哪怕这一步，是踏入最深沉的、由无数逝者叹息构成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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