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城,槐荫巷小院。
秋意渐深,天井里那几株郑俊书随手种下的草药在晨霜中显得有些萎靡。郑俊书如同一个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落魄书生“陈默”,每日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清晨起身,洒扫庭院,诵读诗书;上午或临摹字帖,或去附近书铺翻阅些杂书;午后小憩,醒来便在院中缓缓活动筋骨(实则是以极其隐秘的方式运转《厚土桩》,淬炼脏腑,不露半分劲力波动);傍晚生火做饭,粗茶淡饭;入夜则早早熄灯,看似安寝,实则或在黑暗中继续以意念推演功法,或运转《本我观》与《潜影步》的精要,将自身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与这老旧宅院融为一体。
他彻底断绝了与盲眼老者之外任何可能有风险的信息渠道。甚至连盲眼老者,他也调整了联系频率和方式,改为每五日一次,在深夜以特定暗号隔墙传递加密过的简短信息纸条,绝不碰面。所有采买生活物资,他都选择不同的小店、不同的时间,用零碎铜钱支付,不留下任何稍大的银钱往来痕迹。
他甚至在院墙不起眼的角落、大门内侧、以及自己卧房窗沿下,布置了几处极其精巧、利用了丝线、细小铃铛和草木灰的预警机关。这些机关没有杀伤力,却能在他不在院中或熟睡时,警示是否有外人潜入。机关的设计灵感来自现实世界的物理知识和梦中世界的一些陷阱原理,隐蔽性极高。
他如同一个最谨慎的鼹鼠,将巢穴经营得看似寻常,实则步步为营。
这种极致的谨慎,源于对邪神教潜在威胁的深深忌惮。一个敢于叩拜异域魔神、行事不择手段的隐秘组织,其危险程度远超寻常江湖势力或官府。他不想被卷入其中,哪怕一丝一毫。
而就在郑俊书于宵夜城如履薄冰般隐藏自身的同时,黑石城那边的局势,因来自国都最高层的一道密旨,骤然变得更加紧张、更加肃杀。
钦差行辕,书房内。
周文渊捏着那份以特殊火漆封印、由内卫“鹰扬”亲自呈上的密旨卷轴,指尖竟有些微微发凉。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旨意不长,措辞却前所未有的严厉与急迫,充斥着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焦虑与决心。核心意思只有两点:
一、确认南荒邪神教活动迹象已渗入樾国境内,黑石城及周边区域为重点怀疑地带。命钦差周文渊立即将工作重心转向彻查邪教行踪,务必挖出其潜伏网络,铲除隐患。
二、为配合此次肃清,皇帝已遣派皇城司精锐高手及一队禁军“龙骧卫”即日南下,不日将抵达黑石城。授予钦差临机专断之权,可调动地方驻军配合,对任何可疑人物、势力,尤其是胆敢阻挠调查、或与邪教有牵连者,可先斩后奏,务必镇压所有不服!
最后那句“镇压所有不服”,字字千钧,透出铁血与森然。
周文渊缓缓合上密旨,闭上眼,半晌无言。他本是吏部侍郎,擅长权衡利弊、协调关系,此番南下查案虽知棘手,却也没想到会直接撞上“邪神教”这等涉及国本安危的巨患。皇帝显然是得到了更确凿的情报(可能来自南境镇守势力或暗卫其他渠道),才会如此不惜代价,甚至派出了直属皇帝的皇城司和禁军精锐。
这意味着,黑石城的事,已不再仅仅是地方治安或江湖仇杀,而是上升到了国家安全的层面。任何阻拦或干扰调查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国家安全的挑衅,会遭到最无情的打击。
“鹰扬统领,”周文渊睁开眼,看向那位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的内卫副统领,“皇城司和龙骧卫的诸位,大约何时能到?”
“鹰扬”身形挺直如枪,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最快三日,最迟五日。先遣信使已在途中。来人中有皇城司‘暗狩’指挥使铁无情,以及龙骧卫副统领‘破军’秦烈。”
听到这两个名字,周文渊眼角不禁微微一跳。
铁无情,皇城司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暗狩”部门指挥使,据说其追踪、刑讯、暗杀之术已至化境,为人冷酷无情,只对皇帝负责,是悬在朝野内外无数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刃。
秦烈,“破军”之名更是响彻军伍,龙骧卫副统领,玉腑境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血练境门槛的悍将,擅长攻坚破阵,麾下龙骧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派来这两位,足见皇帝决心之大,也预示着黑石城即将迎来一场真正的“风暴”。
“看来,陛下是要刮骨疗毒了。”周文渊苦笑一声,旋即神色一肃,“既如此,我等也不能坐等。鹰扬统领,立刻传我命令:”
“第一,即日起,黑石城实行宵禁,入夜后无故上街者,一律拘押审问。”
“第二,调集本城所有厢军、捕快,配合内卫,对城中所有客栈、酒肆、车马行、出租房屋等进行第二轮彻底排查,重点核查近期所有外来人员,尤其是独行者、行迹可疑者。”
“第三,传讯猛虎帮、青帮、以及暗影楼在此地的负责人,命其约束手下,近期不得生事,并主动提供任何可能与邪教有关的线索,若有隐瞒,以同谋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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