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新社会的萧沅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秋娘已经被阿翁阿母卖过一回了，她阿翁还这么不知足，想要把秋娘卖第二回，这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萧沅好当即决定解救秋娘子。
秋娘的洗衣棒槌拎得好，留在身边，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她小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苏苏姐姐，把带来的糖块分给小孩子们，咱们去救秋娘子！”
小孩儿们听说有糖块吃，都高兴地围了上来，热情的大嫂还给他们指了路。
原来宋五叔也觉得丢人，并不肯将会面的地点放在自己家中，而是去了媒婆家，说是当场看中了就交银子，把人领走。
“可怜五婶子还躺在家里头起不来身呢。”那大嫂惋惜地摇摇头。
“你方才不是说秋娘子阿母生病，不过是她阿翁找的借口吗？”
大嫂义愤填膺地道：“本来这五婶子是没病的，听说宋五叔要将秋娘子卖掉，气得病倒了。宋五叔越发得意了，逼着秋娘子去卖身，说是要用秋娘子的卖身银子给五婶子看病哩。”
这回，就连黄慈也忍不住怒道：“岂有此理，天下竟然有这等不要脸的阿翁！”
石二郎拼命点头，黄侍医你不疯的时候也会说人话嘛，不枉秋娘子悉心照顾你这么多天。
“快带我去看看那个要死的人！我就是为了这个要死的人来的！老夫我人来了，要死的人却没见着，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石二郎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热情的大嫂也跟见了鬼一样地看着黄慈，这个老头儿怕是脑子有病吧？怎么满嘴嚷着要死了要死了的，真晦气！
萧沅好果断扔下了黄慈和石二郎，带着苏苏就照着大嫂指引的方向往媒婆家走。
苏苏一脸担忧地道：“女君，就这么把黄侍医扔下好吗？”
萧沅好很惊讶：“你还担心他？”
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她们的人身安全好不好？
黄慈满口疯言疯语，要死要活，万一惹了众怒，说不定宋家村的人连她们都揍。
苏苏点点头：“担心啊，我担心大家把黄侍医打得太严重，打坏了怎么办？”
“苏苏姐姐，我就知道，咱们俩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媒婆家虽然也是泥瓦房，但看着比别人家的要好一些。
最起码，这小院子里养了好多花儿，姹紫嫣红的，看上去就让人心里头舒坦。
萧沅好没进屋，就站在小院子里头大喊：“秋娘子！”
因为糖块的缘故，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孩儿。
这些小孩儿都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拿了萧沅好的糖，心里过意不去，此时见萧沅好大嚷，就都跟着齐声喊起来：“秋娘子！”
“喊什么喊！”
屋门猛地被推开，走出来一个干巴瘦的老太太：“都是谁家的小孩儿在这儿给我捣乱，去去去！回家找你们阿母吃奶去！”
小孩们都不怕这老太太，趴在老太太家低矮的墙头上，嘻嘻哈哈地闹腾起来。
老太太倒也没再驱赶小孩们，转身欲要进门，听得身后有个小奶音唤她：“阿婆，我找秋娘子。”
老太太转过身，这才瞧见身前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
她眯起眼上下打量起萧沅好，心中暗自估价，这小丫头生得好看，定然能卖个高价。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阿婆，秋娘子在吗？”
老太太回过神，弯下腰，笑眯眯地摸摸萧沅好的头：“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呀？你找秋娘子做什么？”
“秋娘子是我家的人，我来找她回家去。”
秋娘子是她家的人？
老太太一寻思，这孩子莫不是那张郎君家的小女君？
可听说张郎君家的小女君已经被卖了呀，这是打哪儿又冒出来一个小女君。
萧沅好不耐烦了，她时间有限，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况且，那些鬼面人说不得就在附近，她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得赶紧把秋娘带回县城去呀。
“阿婆，你把秋娘子给叫出来，就说我要回家去了。”
老太太乐了：“你这小丫头，脾性还挺大。”
她直起身子，往屋中看了一眼：“秋娘子不跟你回家了，她有了新主家了。”
“秋娘子怎么能有新主家？”
萧沅好绕过老太太，抬脚就往屋子里走：“秋娘子，你明明是我的人，如何能有新主家？你这般背信弃义，我要去衙门里告官！”
门帘一掀，屋子里的人就都看过来。
秋娘正站在屋子的最里头，背身朝外，低着头，似乎在轻声啜泣。
还有三个男子坐在八仙桌边，一个年纪老些的，约摸就是秋娘子的阿翁宋五叔。
另外两个男人，一个穿的绫罗绸缎，但肥头大耳，那眼神一看就色眯眯的。
还有一个袖着手，缩头缩脑的，脸上跟开了颜料铺一般，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萧沅好的眼神躲躲闪闪，可一看到萧沅好脖子上挂着的金项圈，眼睛就直了。
萧沅好从八仙桌边走过，径直走到秋娘身边，拉住秋娘的手往外拽。
秋娘眼圈儿红红的，哽咽道：“小女君这是做什么？快放手吧。”
萧沅好固执地摇头：“你随我回去。我可是给了你工钱的，你这般背信弃义，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秋娘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小女君，我回不去了。银子我会还给女君的。我……我得给我阿母看病，我阿母她……”
“黄医工已经去给你阿母看病去了，诊金分文不要你的，药钱也由我出，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萧沅好的两弯远山黛紧紧地蹙在了一起，真是奇怪，这秋娘子之前还拎着洗衣棒槌，威风赫赫地追着张郎君跑，怎么到了娘家这里，却扭扭捏捏的，任凭她那个不是人的阿翁胡作非为？
“秋娘子，”她道，“你阿母的病包在我身上了，你还有什么顾忌？你难道还想卖身为妾？你不为自己想，你也要为你的孩子想一想啊。阿母为妾，是贱籍，孩子就是贱籍所生，也是贱籍人。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将来如你一般吗？”
“你好歹之前也是良籍，你的孩子还不如你呢！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贱民。秋娘子，你的未来，你的孩子的未来，尽在你一念之间了。你可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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