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才秀这么大反应，宋颂和王均都有点懵。两人互视一眼，也都跟着下了车，快步走了过去。
那台看起来很奇怪的设备，其实宋颂以前见到过，相当于是一个小型的综合体，将粮食的除杂、去石、精选等功能集合在了一起，一台设备就顶上了一个工段。
这种设备，在华北那边的省市有非常多的小企业做，占地面积小，价格便宜，很受小型企业的客户喜欢，几万块钱就是一台，还能随意移动，用起来非常灵活。
但正因为将所有功能都集中在了一起，所以专一性能比较差，无论除杂还是去石，效果都不够理想，并且产生的灰尘特别大。
按照国家最新的防火安全要求，这样的设备是根本不能在生产这间用的。
宋颂绕着这台设备走了半圈，来到人群后面，听到张才秀和一个胡子大汉争吵，终于知道张才秀刚才为什么那么大反应了。
这台设备在张才秀的老厂那边，保养得其实很好，虽然是老设备了，但漆面只是发黄，用起来并没什么问题。
但这些人把设备租过来之后，一点都不爱惜，直接丢在室外不说，连个罩子都没有，直接面对风吹、日晒、雨淋，漆面受损严重，并且锈迹斑斑。
这还不算，去石那部分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撞击，已经严重变形，震动电机还烧坏了。
张才秀本来只是想靠租设备赚点外快，没想到设备受到这么严重的损伤，他不着急才怪了。
那个胡子大汉应该就是这边的负责人，一开始面对张才秀的指责，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态度还挺好。
但随着张才秀情绪越来越激动，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胡子大汉的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直接把脸一拉，嗓门很大地开始跟张才秀争吵。
“你把这破玩意租给我们，钱没少给你，根本没用几回就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跟我吵什么吵啊？”
“这台设备刚从我们厂拉出来的时候，还都好好的，现在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不带这么祸害人的啊！”
“祸害你？你这玩意拉过来的时候就这样，你讹人是不是？”
“我差你这点钱？我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无赖了是不是……”
宋颂和王均互视一眼，有心想帮一帮张才秀，但因为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不好插嘴，只能闷不吭声地站在张才秀身后，选择沉默。
两人吵得越来越凶，后来那个胡子大汉彻底火了，一甩胳膊扭头就走：“赶紧把这破玩意拉走，别留在这里占地方。”
张才秀毕竟是个老板，虽然情绪有点失控地和人吵了起来，但不至于冲过去跟人推搡或拉扯，他脸色难看地看着这群无赖远去，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他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就凭他们这无赖的样子，根本就成不了大事，全是这样的人，西县怎么可能脱贫？”张才秀啐了一口，回头面带歉意地看向宋颂和王均：“抱歉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宋颂尴尬笑了笑，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均好心劝道：“张总，咱也别着急。你看看联系一下生产厂家，大不了花点钱让人家过来给修一修，看看还能不能用。”
张才秀心疼地又看一眼那矗立在寒风中破损不堪的设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宋颂道：“既然来了，那我还是先把这设备的尺寸量一下吧，方便后面布置的时候用。当然，如果厂家能提供小样图就更好了。”
张才秀摇头道：“这设备我们买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厂家还愿不愿意管。”
宋颂大概检查了一下这台设备的几个严重破损的地方，沉声道：“张总，我也是做设备的，所以在设备这一块还有些了解。我估计，你们这台设备，想要修好，价格不会太低。除锈和喷漆要重做，烧坏的震动电机要换新的，被撞坏的钣金件要拆下来修整，并且很难恢复原样，强度也会受到影响……张总，您最好有个最坏的心理准备。”
张才秀烦闷地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很多人都看着我们开着好车，就以为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早些年生意好做，那时候确实赚了些钱。但现在市场竞争激烈，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们现在真的是一块钱都拆成几份来花，尤其新厂搬迁，每天就看着钱如流水一样往外出，一点进账都没有。兄弟们，我们这种小企业，生存不容易啊。”
小企业的生存不易，宋颂很能理解。
宋颂好心安慰道：“张总，我觉得，设备还是先拉回去吧，然后联系厂家，让厂家想想办法。”
张才秀问道：“宋总，你的公司就是做设备的吧？要不你找人帮我修一下，该算多少钱就算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宋颂面露为难道：“张总啊，这种设备我们是不生产的，一些调试的关键参数没有，我找人过来修，就怕钱不少花，最后修完还不能用，损失岂不是更大了？”
张才秀想了想，觉得宋颂说得也有些道理，只能更叹一口气：“那我联系厂家试试吧。”
宋颂让王均帮忙，拉着卷尺将设备的主要尺寸都量了出来，又从各个角度拍了些照片，然后上车返程。
本来张才秀计划晚上请宋颂和王均喝酒的，但忽然闹出来这些事，张才秀没啥心情喝酒，只将宋颂和王均安排进了县上的一家酒店，然后便着急忙慌地找人去拉设备了。
回到宾馆，王均笑呵呵道：“宋总，看这样子，他那台设备应该不好再用了吧？你的机会来了啊。”
宋颂摇头道：“还不知道呢，不过按照现在的防火规范，他那台设备就算没坏，也没法用。不管了，我还是先帮他把方案做一下吧，然后等他的回复。”
次日上午，张才秀打来电话，很苦闷地说，设备厂家说这台设备已经更新迭代了几次，并且远远超过了质保期，应该很难维修。
他让宋颂先不管这台设备，让宋颂全部采用新设备，先做方案和报价出来，然后再见面沟通。
宋颂是真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项目，还搞得一波三折。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那他必须抓紧机会，赶紧把方案和报价完成，争取早点把这个项目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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