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身处混沌黑暗之中,周身是冰冷刺骨的水流,头顶是冰封的湖面,透进来朦胧稀薄的光亮,隐约可见横在湖面上的半截石桥,石桥的尽头是我的欣荣居。有人站在石桥上望着湖面,面容被风雪模糊。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冰面在我触碰的刹那轰然破碎,炽热的光蛮横地照下来,连湖水都变得滚烫,我呛了水,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
我豁然醒来,口鼻里萦绕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想也不想地翻身将嘴里的药全都吐了出来,一直咳个不停。
“唉,可算是醒了。”
我回头,只见翟啸倚在一旁,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我顿时有点懵,“我还活着?”
他放下药碗,擦了擦洒在手上的药汁,道:“你倒是想死,可有人不愿意。”
我打量四周,应是在一辆马车上,车里安置了炉子,炭火烧得正旺,我身上盖着数层被褥,一时热得有些过分,我掀开帘子想透透气,外头正大雪纷纷,四野茫茫,几片雪花飘进来,落在衣袖上瞬间化成几团水珠,晶莹冰凉,像是一颗颗眼泪。
我望着车后已被大雪覆没的来路,问:“我们要去哪?”
“先一路向西,到了胥州再做打算。”翟啸回答道。
“胥州,他从前的封地吗?”我喃喃道。
“你若是不想去,现在回洛京也来得及。”翟啸道。
“那便去胥州吧。”
“好,别忘了喝药。”他嘱咐了一句,便出去赶车。
我呆坐了一会,整理被褥时发现枕头下放着把剑,正疑惑时,翟啸探头进来,道:“那是成王留给你防身用的,可是他厚着脸皮请凝碧山庄的钟离老前辈特意铸造的。”
“凝碧山庄,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我淡淡道。
“你这反应不对啊?”翟啸接着解释道,“此剑轻巧,适合你这样的新手。”
“他怎么知道我会用剑?”
“你的事他什么不知道。”他拔剑出鞘,指着一处举来给我看,道,“你看这,这还有字呢。”
“惊鸿?”我看着刻在剑身上的两字,低声道,“惊鸿一断行,天远会无因。”
“唉,你怎么?”他叹着气将剑收回鞘中,道,“你怎么就不往好处想想?这说不定还有别的意思!”
我将剑收回自己手中,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点像……”
“像什么?”
“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
“你!”
“你不在外头看着,不怕车翻了?”
他甩了帘子出去,马车在雪道上蹒跚前行,我靠着枕头,盯着脚边的炉子发呆。
期间翟啸停过几次车,从行囊里翻出几块干粮草草填了肚子,便又接着赶车。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弯新月挂在云端,因下过雪的缘故,天地银白一片。
翟啸掀开帘子,语气难得凝重:“白天睡够了,夜里就精神点。”
“出什么事了?”
“怕你睡傻了?”
我抬眼瞪着他,翟啸见状笑道:“我也好奇师傅把你教成什么样?”
我淡淡道:“总不会给你丢脸。”
他找了个地方停车,在车后避风的地方堆了个火堆,上面架了个碗大的锅,往里扔了些山野菜,煮了一锅汤。随手捡了几根枯柴扔进火炉里,搓着手道:“夜里风太大,不能赶路了,先喝口热汤吧。”
“嗯。”
“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下,不然对不起成王。”
我淡淡扫他一眼,复又低头盯着火堆,“你说吧。”
“就是……阳山你遇刺的那件事。”
我皱起眉,心里有几分不耐烦,他急忙道:“你先别急,听我解释。成王殿下怕还没找着机会告诉你,可看你们一直误会着我心里也不好受。”
“什么误会?”
“你别嘴硬,我知道你聪慧,能猜到几分,可有些事你也未必猜得着。”他边说着边掰下块干粮递给我,我接过才发现这干粮硬得像石头似的,顿时没了食欲,只握在手里,对他说道,“那你说说,我哪里猜错了。”
他反而放下手里的干粮,一脸正色道:“你们江家的事,你应该多少知道些吧。”
“嗯。”
“凝碧山庄早在十几年之前就已经在查令尊的事了,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令尊跟在明氏身后助纣为虐,意在毁掉大胤。当然,这些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你还不在洛京。后来你回京,令尊不知为何收敛许多,但他毕竟与明氏走得近,在别人眼里算是安王的人,可他暗地里却帮着成王,皇帝怎么能没有疑心?到时两王相争,大胤土崩瓦解岂不是轻而易举?”
“我父亲不是这样的。”
“他当然不是。我们都知道令尊不是这样的人。可你能让成王去向皇帝坦白,说令尊是他派到安王身边为他做事的?那成王又该怎么办?”
“我……”
“那时皇帝已起疑心,可他暂时不能除掉江家,便想着先除掉你和江舒颜,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女人毁了。阳山上那一伙劫匪中除了一个人是真正的常青灾民之外,其他人确实都是明氏之人假扮,目的也确实是在于挑拨成王与常青之间的关系,让这案子查不下去。但皇帝在这些人又安排了一个亲卫,就是拿刀劫持你的那个,无论如何,你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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