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安默然无语,徐季几句话将自己的半生概括,能在长安大帮派中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其中凶险艰辛想必非同寻常,那双现在夹着花生的手指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铁栏之隔,赵幼安默然无语,徐季伸出两根手指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混迹在长安城内,要想出人头地,除去那看似缥缈难寻的机遇外,自己也要有一颗铁石心,这些年我见过太多天纵之才平步青云的年轻人死在自己的优柔寡断上,如果做不到无情无义,总是有刀斧加身的一天。”徐季一脸唏嘘的笑了笑,他瞟了一眼站在眼前的赵幼安自嘲道:“没想到我会对你这个小小的狱史吐露心迹,看来真是困在这里太久了,太想找个人说话了。”
嘁。
突然一声略带嘲讽的尖锐声音在阴牢中响起,这声音短促而阴森,似是对徐季方才这番话的嘲笑。
赵幼安侧过头看向一旁牢房,这声音正是第二间牢房那杵在中央被削成人棍的可怖男子发出,这人双眼发出两道幽光,嘴中咕咕的低吟。
徐季对那声讥讽毫无波动,他神情冷漠的伸出两指夹起一颗花生,慢条斯理的喂入嘴中后轻笑一声说道:“朱帛,若你还是剑南道凤鸣宫的首座,还是那个受天地眷顾掌管西南道统的雷法真人,我便忌惮你几分,可现在你如此落魄光景,能奈我何?”
朱帛,凤鸣宫。
赵幼安看着双肩被铁链贯穿钉在监牢中央叫做朱帛的中年男人,心中嘀咕着凤鸣宫三个字,就听徐季接着说道:“遥想当年凤鸣宫和龙虎山,云净宗并驾齐驱,你朱真人更是掌管着一州气运,在我们这些江湖鱼龙眼中,那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但现在你与我无异,都深陷这牢笼之中,我便是指着你的鼻子大骂,你又能奈我何?”
“呼。”
朱帛听着徐季的话,轻轻的呼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眼神阴冷。
赵幼安没想到眼前神色无异的徐季开口挑衅,他急忙摆了摆手后劝慰道:“前辈,嘴下留德,他都这般凄惨了,何必要出言斗气。”
徐季看着铁栏外的赵幼安笑问道:“你想知道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大真人做过什么吗?”
“做过什么?”赵幼安疑惑的开口问道。
徐季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神情缓缓说道:“这妖道为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将剑南道五百童男女沉江,又在酆都立招魂幡,将恶鬼放入人间,弄得剑南道邪魔横行恶鬼当道,你说他是不是罪该万死?”
就在这时四肢被削宛如人棍的朱帛阴沉的出声道:“你我都深陷此处樊笼之中,老道所作所为功过对错自有天道定论,若不是和赵归真斗法棋输一步,你这种角色我抬抬手就可以轻松碾死。”
朱帛此话一出,赵幼安只见躺在石床上的徐季隔着两间牢房之间的铁栏杆神情鄙夷的朝朱帛啐了一口,然后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这个举动将赵幼安逗笑了,他摆了摆手后走到阴牢门口那张桌案前一靠,对于自己这个小狱史来说,这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斗嘴,他可没有插话的份,看着两人眼神阴冷的对望,一直到到午饭的钟声响起。
去打饭前,徐季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赵幼安,让他从外面带一壶酒来,对于徐季的请求,赵幼安爽快答应,正好大理寺门外百十步就有一间酒坊,他快去快回,将买好的酒藏在衣袍中等待打饭。
到中午饭点,赵幼安笑嘻嘻的将一壶米酒递给徐季,还把花剩的一把碎银一并顺着铁栏间隙递出,徐季看到银子先是一愣,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异光,然后扶须笑道:“你这小子不错,不像翟秀那浑球,拿了银子不办事,剩的银子你拿回去吧,就当是跑腿钱了。”
徐季的午饭不同于其余六人,装在一个四方的木质盒子中,这盒子上下两层,
赵幼安刚要开口拒绝,突然想起明日要和朱婉儿去城郊迎春,没准有用到钱的地方,自己又衣兜空空身无分文,稍作犹豫后他收下钱朝着徐季抱拳笑笑,然后推着木车走到朱帛的牢门前。
阴牢关押的七人中,除了身上没有镣铐枷锁束缚的徐季外,其他六人都需要赵幼安喂食,尤其是人棍一般的朱帛,对于喂食这件事,翟秀走之前交代过,这些人断然不可死在阴牢中,若是有人不吃,拿着铁勺掰开他们口鼻灌也要灌下去,可真当站在朱帛面前,赵幼安为难的低头看着装有粥米的木桶,这清寡的米粥上只飘着几片绿菜叶,而且闻起来还有一股馊了的味道。
朱帛这位深陷阴牢的真人并未为难赵幼安,他那双混沌无神的眼睛甚至没有落在赵幼安身上一刻,只是麻木的张开嘴任由浑浊的粥米灌入口中,握着铁勺的赵幼安小心翼翼的喂食,几勺下去手心便渗出汗来,这朱帛虽是四肢被削去,但也周身萦绕着一股让赵幼安恐惧的阴森之气,还好的是,粗咽下几口粥米后朱帛摇了摇头示意好了,赵幼安微微颔首后拽着木桶退出牢房,然后看向第一间牢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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