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都发话了,让我战略性妥协,还想怎样?白银要塞全体——”林静恒顿了一下,目光射向窗外,万千星舰指向人工大气层之外的不速之客,它们机械而冰冷地熠熠生辉,让人想起大海中成群的银鱼,波光粼粼地倒映在上将那灰蒙蒙的瞳孔里。
他摘下手套,丢在一边:“卸下武装。”
第二天,静渊号星舰像漫漫星海中的一叶扁舟,驶离白银要塞,人工大气层外虎视眈眈的机械军团让出一条狭窄的道路,沉默地目送着这位军事独/裁者谢幕的背影。
非武装星舰禁止安装跃迁阀,按照正常程序,从白银要塞回首都星沃托,静渊号需要经过六个关卡,历时十三天。
第四天,静渊号途径西玛星附近,意外遭遇小行星流,星舰本想暂时避让,但首都星第四卫将林静恒视为头号危险人物,迟迟没有接到原计划应该抵达的静渊号,第四卫吓破了胆子,一天之内连发十二道一级警戒,勒令静渊号不得耽搁。
静渊号被迫绕行至“玫瑰之心”——第一星系唯一未曾被人类探索过的禁区。
新星历270年4月6日,静渊号在玫瑰之心外围,被一支藏匿在此的星际海盗袭击,林静恒上将遇刺,舰毁人亡。
消息传回首都星,舆论哗然,白银十卫哗变,白银要塞直接瘫痪,元帅痛失爱将,暴跳如雷地把辞职信砸到了联盟议会的圆桌上,而与此同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年前被林上将彻底打出联盟八大星系的海盗团不知从哪闻到了味,卷土重来,突然袭击了第六星系的民用航道,混乱的军部反应严重滞后,造成大量民众伤亡。
这一连串事件,史称“白银祸乱”。
从第六星系开始,大规模的游/行像瘟疫一样,顺着一个一个的跃迁点拾级而上。
重压之下,沃托被迫变了脸色,先是安抚联邦军委,随后又对林静恒生前被强行召回一事绝口不提,一应政府唇舌集体失忆,原来用多大篇幅臭骂林上将,现在就用多大篇幅来纪念赞美他。
“心机深沉”的林上将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人类瑰宝,空前伟大光荣正义。
盛大的葬礼在沃托举行,林上将一套从来没穿过的礼服代替他本人,被请进了沃托的烈士陵园。现场观礼票炒出了天价,林上将因为死得奇贵,还被吉尼斯载入了史册,堪称一死成名。
葬礼当天,林静姝身披黑纱,向每个前来吊唁的权贵还礼致意,这位沃托有名的美人即使在这种场合,也依然娴静优雅,形象完美得天/衣无缝。
她真是美——所有见了她的人都忍不住心生赞叹——也真是没心没肝。
格登秘书长走过来,林静姝菟丝花似地挽起丈夫的手臂,柔顺地接受他的照顾,让他替自己戴上黑纱帽,继而安静地坐好,自然流露出崇拜又依赖的目光,听格登上台作一场沉痛的秀,不时拿出丝绢,象征性地在眼角点上几下。
现场记者围着她拍了一会,又索然无味地各自散了——因为格登夫人的坐姿和她上次参加“反对将宠物抛尸太空”的义卖会一模一样,优雅得乏善可陈,完全可以一片两用。
围着她的记者们一哄而散,林静姝依然纹丝不动。
她像一朵孤芳自赏的名花,不管有人看没人看,都自顾自地迎风绽放。
此时,这朵“名花”眼含热泪,面带微笑,如画的五官上仿佛镀着人类文明之光,看着台上哽咽难言的格登,她心想:“我要你偿命。”
人类进入新星历纪元以降,平静了两百多年,而今,镜花水月似的和平裂开了一条狰狞的缝——
几个人在底下互相推搡了片刻,最后,“交通灯组合”齐心协力,将他们中间唯一的妇女推了出去。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机车手扛住了严冬,没扛住酒吧后门那位先生的冷脸,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一下,她有些踟蹰地说:“那个人身上有奇怪的屏蔽器,我们跟丢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得女机车手打了个大喷嚏,差点把肺喷出来。
才刚停止抽噎的小男孩被这凶残的喷嚏吓了一跳,惊弓之鸟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嗷一嗓子,又哭了。
夹着烟的男人一低头,小男孩跟他对视了一眼,一眼过后,男孩的抽噎生生憋在了嗓子里,他愣是不敢嚎了。
“请个警察过来,都别在这排队现世了,进来。”一个眼神止住小儿夜啼的男人单手抱起了小男孩,转头冲机车手们一点头,余光瞥见角落里狼狈的女孩,也冲她说了句,“你也是。”
机车手们如蒙大赦,鱼贯而入。
女孩爬起来,犹豫了一下,但酒吧里扑面而来的暖气很快瓦解了她的意志,她蹭了蹭手背上的划伤,捡起行李,也跟了进去。
酒吧里装潢很复古,有种破破烂烂的别致,空气里浮动着一股朗姆酒的甜味,吧台上放着爵士乐。此时应该已经打烊了,服务员和调酒师都不在,只有那方才开门的男人一个,可能是老板。
“一个开小酒馆的,拽成这样?”女孩心里疑惑地想,这时,她隐约觉得桌边置物架上有东西在动,一开始还以为是摇曳的灯光,再仔细一看,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小眼睛,她往后一仰,吓了一跳,这才看清,那里趴着一条碧绿的大蜥蜴。
“没事,这东西懒得很,不咬人。”老板顺手把小男孩放在女孩对面的高脚凳上,又问她,“喝什么?”
女孩回过神来:“啤酒。”
老板瞥了她一眼:“你多大了?”
这时,女孩借着灯光,看清了老板的长相——这男人是黑发,面部轮廓虽然颇为深邃,但还能看出偏向于东方血统。他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胸口和轮廓分明的小腹,注意到女孩在看他,才随手系上两颗扣子。
男人脖子上有一道旧疤,从喉结往下,一直横到肩头,隐没在衬衣里,让他无端多了几分凶险。他叼着烟,在烟雾中略微眯着眼,下巴上还有点没刮干净的胡茬,可以说是十分不修边幅,但即使邋遢成这幅熊样,他看起来也并不显得轻佻,究其原因,可能是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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