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倒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李广之事他早已经过严密的部署,如若让这只瓮中之鳖漏网,那才叫意外呢。
他笑而不语,刚抬手猛呷了一口碗中酒,身边忽然有近侍凑来耳边传话。
座下的将领皆看到方才还气定神闲的大单于脸上,竟露出比听闻了活捉李广还要狂喜的神情。
“当真?”
“龙城那边刚传来的消息,说这几日就给大单于您把人送来。”
“好,我等着。”他沉吟一声,沉默了须臾,忽然仰天大笑,抱起酒坛子,走下王座去与帐中诸将开怀畅饮了起来。
比起漠北王庭营帐中的群情高涨,千里之外的长安未央宫中此时确实一团愁云惨淡。
“公孙敖的部队已然撤回到关内,大约有七千骑兵被匈奴人歼灭,损失的马匹如今还没有确切的数字呈报上来。”
“李广的部队也全线溃败,飞将军自己也被敌军活捉了。”
刘彻冷着脸色坐在御座之上,胸中的拳头握紧,半晌一言不发,殿下的臣子面面相觑,均不敢做声。
最终也只有韩安国上前继续禀报道:“公孙贺出塞后二百余里未曾寻到敌军作战,快马传书来请求陛下准许其撤回关内。”
“二百余里?”刘彻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一万骑兵深入匈奴腹地二百里,居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问朕要不要撤兵?朕看他是有畏战之心吧。”
韩安国颔首,忐忑了片刻却还是谏言道:“既然其他两路都已受到重创,俘虏必然是有的。或许也已经向单于暴露了公孙贺部队的行迹。此时回撤,也算是及时止损,陛下应当慎重考虑。”
刘彻听完默不作声权衡了须臾,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也不看殿下诸臣挥手道:“叫他回来,别在外面给朕丢人现眼。”
韩安国闻声躬身。
“如此看来,我军确实不是能出塞作战。无法有效打击敌军不说,反而还容易落入敌方圈套啊。”
“是啊,只是如今匈奴人已不愿与我大汉和亲了。”
“不是说有四路将军吗?那还有一路呢?也叫他赶紧撤回来吧。”
旁边人赶忙拉了拉作声者,使了使眼色,斜望向殿上的面目深沉的刘彻。
见众人噤声不言,刘彻也不好开口,东方朔赶忙上前躬问道:“既然其他三路已都有定论了,那不知最后一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话音一落,堂下朝臣连忙议论起来。
刘彻自然是关心卫青的情况,可他心中却又因为过于担忧而一直不敢去问,总觉得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自从知道李广被俘之后,消息也很快传开,阖宫皆知。
卫子夫虽不言语,从不主动追问刘彻战场之事情。但从她每日深锁的眉头与恍惚的神情中也看得出她满心的担忧。
“上谷现如何?”刘彻终于忍声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韩安国低头:“出塞之后,一直未有消息传来,如今已是不知所踪。”
“那车骑将军出塞后是向何处去了?”东方朔补问道。
韩安国摇了摇头:“此行出兵乃是袭扰,将军出塞后自行寻找战机,去向何处,估计也是要随着队伍行进再不断地修正目标吧。毕竟匈奴人不筑城,出塞前我们对他们的位置,也都是一种猜测。”
“那岂不是就算是在塞外被全线歼灭,消息也传不回来?”诸列中一位臣子忽然问道。
“张大人怎可如此说话!”东方朔回瞥一眼:“车骑将军孤军深入匈奴腹地,虽未传来捷报,但你也不能如此诅咒他。”
“若是所行进得太深,只怕消息是会晚一些。”韩安国轻声叹道。
“本来就是嘛。飞将军出塞不过百里都被全军歼灭了,自己还被敌人俘虏。车骑将军的年纪还不如飞将军的长子大,战场经验更是没有。连老将军这次都栽了跟头,更别说初出牛犊的车骑将军了。他把军队带得无影无踪,也当真是大胆妄为!”
刘彻不语,这位大臣虽然言语尖酸难听些,但所说的也并没有什么大错,他虽心中不悦,但却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味偏袒。
刘彻开始怀疑,或许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他心中不禁默念那个名字,仲卿啊仲卿。
你究竟是去了哪里。
夜幕低垂的荒原之上,一条绵延冗长的部队正如一条通体黝黑的巨蟒,伴着月色正在沉默与寂静之中蛰伏前进。
“跟上保持住队形。”一年轻男子立于马上,站在路旁审视着军队成伍而过。
“将军所言不错,战前组织侦骑四出勘察的方法果真奏效了。这一路上我们几乎避开了所有正面的冲突,沿途零星的抵抗也被我军尽数瓦解,原以为匈奴人有什么三头六臂,还不是被我们斩于马下,兄弟们也是越来越士气高涨。”苏建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男子轻声道:“如此的纵深,匈奴王庭到现在都是浑然未觉,在此之前,末将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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