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学徒端过来一碗清水,拿过来一把软毛刷,递给陆离。
只见陆离用刷子蘸了水,轻轻在那一幅字上刷动。郑老爷子大惑不解地问道:“陆先生,你这是干嘛?”
“哼,做无谓的挣扎罢了!”蒋博明不屑一顾。
半晌之后,却听得人声四起:“咦,揭下来啦,原来这一幅书法另有乾坤哇!”
“快看,下面也是一幅书法,写的仍旧是《临江仙》!”
“啧啧,真是奇了怪啦,头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蒋博明急忙扭头看去,只见陆离揭下来一层宣纸,继而露出另外一幅字迹来,他也惊得目瞪口呆。
郑老爷子逐字逐句看下去,嘴里念叨着:“末署款“升庵杨慎”,钤“用修”朱方,也盖着“天香楼”收藏印。呵,用修和升庵分别是杨慎的字号,莫非隐藏起来的书法才是真迹?还真别说,虽然书写的同样是《临江仙》这一首词,但却是行楷,与先前的颜体完全不同!”
“郑老爷子,你懂的还挺多嘛!”陆离笑道,随即对蒋博明说,“蒋老板,掌眼吧!”
蒋博明早就凑到柜台前,俯身低头,聚精会神鉴赏起来。
他越看越脸色凝重,最后呼吸粗重,几乎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这一幅《临江仙》书法结构严紧,虚实适和,具有章草八分体势,气韵飞动,气象万千,自然不是前面那一幅所能比拟的。
再看纸张泛黄,天然透出沧桑感,又浑然天成,没有人为做旧的痕迹。
落款处的印章,“天香楼”的收藏印,也都清晰可见,历久弥新。
“怎么说?”陆离问道。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蒋老板的异样来了,大家纷纷注视着他,静静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有那么一会儿,人们能看见蒋老板的光头上细汗密布,能听见他短促的呼吸声。
“真迹,这是真迹!”蒋老板扬起脑袋,闭起了眼睛,神色带有几分悲怆。
“啊,果然是真的啊!”人们异口同声惊呼。
蒋老板金口玉言,他说是真迹,那就是十有八九了。更何况他现在跟陆离是对手,绝然没有向着陆离说话的道理,故而可以百分百确定啦!
陆离意味深长地看了蒋老板一眼,拱手道:“蒋老板,你心胸磊落坦荡,佩服!”
“我输了,输给你了!”蒋老板失魂落魄,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眼角耷拉下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片刻后,他眼里闪过灼热的光芒,声音尖锐地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下面另有玄机的?”
“我要说自己是猜的,你相信吗?”陆离神秘一笑。
蒋老板愣了一愣,心想这个小农民不愿意透露实情,分明就是心存蔑视了。
一念至此,他忽而一个激灵,万般羞愧之下,撩起长袍竟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唰的抽出来,但见寒光四射阴气逼人。
“好,我无话可说!今日有此一辱,蒋谋再无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更没有脸面继续在古玩圈里混饭吃,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吧!”
说着,奋力挥动匕首,竟然要戳瞎自己的一只眼睛!
“哎呀,这是何苦?”郑老爷子急得大喊。
“还算是条汉子!”有人摇头叹息。
郑局长被吓到了,捂住眼睛不敢看。可等了好半晌,却觉察出四周静悄悄的,她放下手睁开眼,见陆离握住蒋老板的手腕,阻止了一场惨事。
“你……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难道还觉得对我的羞辱不够吗?”蒋博明瞪着陆离。
陆离轻而易举夺过了他的匕首,沉声说道:“蒋老板,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
蒋老板茫然地摇着头,是啊,纵横古玩圈几十年了,从未出过错,今天却败在一个小农民手里,败得莫名其妙,他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何会输。
“因为你太傲慢,太不可一世,对人对事充满了偏见!咱们头一次见面,仅仅因为我的身份是个小农民,显得有些卑微,你就趾高气扬不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才会一错再错!”
“但凡你有一颗谦虚谨慎的心,不因为别人的身份卑微而自高自大,在鉴定青花盘时你就会沉住气,而不是一味护短,也就没有第二次的失误了。”
“蒋老板,你可以戳瞎自己的眼睛,可你能根除内心的傲慢与偏见吗?倘若你还是不懂得待人谦和,不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只怕废了一只眼睛以后,照样还有栽跟头的时候!”
陆离一番高谈阔论,说得蒋博明冷汗涔涔呆若木鸡,陷入了沉思之中。
“匕首还给你,你戳还是不戳,自己看着办吧!”
陆离将匕首塞在蒋博明手中,而后卷起那一幅书法,招呼着郑老爷子父女俩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蒋博明终于回过神来,毕恭毕敬朝陆离鞠了一躬,无比谦卑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才知道,人的见识气度跟年龄和身份没有关系,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陆先生,你就是我的老师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