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昏黄的光弥漫在室内，此时正是仲秋，月色撩人，透过窗户纸射进来。
昏黄的烛光与泛白的月光纠缠在一起，生出别样的色来。
李斯两只眼睛放光，忍不着读出声来：“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荀况神色不变，跪坐在案几后，听着李斯吟诵。
“好！太好了！”李斯对顶燕赞叹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有大贤！”
项燕微微一笑，说道：“让我想起了王博士，他吟诵也是之乎者也，咬文嚼字！”
李斯突然兴奋起来，叫道：“少将军，你听这段！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李斯望着项燕，见项燕蒙蒙的云里雾里，又提醒说：“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这句话是不是很熟？”
项燕搔搔头，应道：“很熟！但记不起了，在哪里听过！”
李斯用手比划，“下午在兰陵道上，有一农人，挑担而歌！他吟诵的就是这句：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他说乃兰陵先生所作！“
项燕恍然大悟。挠挠头说：“你看我这记性。果然如此！“
李斯恨不得跳起来：“兰陵先生找到了！”
项燕还追问：“在哪里？”
李斯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项燕顿时也笑了：“你说兰陵先生是荀况先生！荀况先生是兰陵先生！”
李斯笑道：“农人说那辞为兰陵先生所作，而今天所见，那句辞乃出自荀况先生第一卷，劝学篇！兰陵先生就是荀况，荀况先生正是兰陵！”
项燕睁大眼，看了荀况，又看了李斯，一瞬间明白了，拱手说道：“越来大贤就在眼前！小子无礼，请恕罪！”
荀况起身，拦着项燕道：“不敢！我只是布衣，观你二位，都是官家的人！”
项燕说道：“我姓项名燕，他姓李名斯，我俩曾经是师兄弟，现在令尹黄歇帐下，为一小将！”
荀况请项燕、李斯坐下，又新泡了一壶热茶，边喝边聊！
荀况问道：“少将军，你二位从哪里来，为何夜半行到此地！”
项燕与李斯对看一眼，示意李斯说。李斯一乐，笑道：“我们来寻你？”
荀况听罢一愣，遂又哈哈哈大笑，摇头说道：“我乃一白身布衣，你二位找我何事？”
项燕急了，指着李斯，说道：“他说兰陵先生乃大贤，故来拜见！”
李斯一笑，拱手说道：“我和少将军，跟随令尹黄歇伐鲁，已取鲁！我等作为先锋，先回徐州休养！路经此地，见一农人挑担吟诵：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问他，说兰陵先生所教！我好文辞，知兰陵先生胸中有丘壑，故来寻，求见先生一面！“
项燕问道：“荀况先生即然在兰陵书院教书，为何在城外居住？”
荀况一愣，面有难色！
李斯看出了荀况的为难，笑道：“先师曾开道存书院，收教学生，入不敷出！莫非也是这样，先生大材，如果想取功名易如反掌，何故要作一教书先生，困守在此地，自苦如此？”
荀况听李斯即然已经挑明，不再隐瞒，遂笑道：“荀某曾游历各国，边访名师，发现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想要吸取各家之长，成一家之言！带着拙荆，路过此，喜此地风景，所以留下来。我发现身无长物，着书立说，须花心力，故而白天去城里教书，夜里来城外写书！但我发现，我喜欢教书！”
李斯抿嘴一乐，笑道：“荀况先生把劝学篇，当作讲义，教学生吟诵！某一农人，挑担进城送菜，听学生诵读，然后他记住了，然后他一吟诵，被我们听到了，我们就寻来了！”
荀况一听，也乐了：“方今天下，七国纷战，众生皆苦，我想要创立一学说，救万民于水火！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李斯叩首，恭敬说道：“荀先生，果然有奇志！昔日，道存书院，曾得阳翟吕不韦资助！今日，李某不才，愿祝先生一臂之力！”
项燕见李斯如此说，忙起身，附和道：“我等愿助先生一臂之力！“
荀况一听，忙拦着话题，谦让说：“我与你俩初次相逢，怎可要你们的资助！再说你们又不是商人！”
李斯沉吟道：“我们不是商人，助一时，助不了一世！”又看了项燕一眼，问：“怎么办？”
项燕搔着头说：“我又不是商人！打仗我行，这事别问我！”
李斯沉吟片刻，想起道存书院当时，曾被上蔡官学打压，曾被人上门挑战，后来若非华阳公主书信，道存书院可能被人生生挤垮！
李斯突然问道：“荀况先生，一县令可否当得？”
荀况笑道：“当得！”心中却想，我乃赵人，无根无基，楚国乃屈、景、召三族长期霸占各级职位，一个人外人，怎么有机会任呢，还县令！
项燕一旁听了，也觉得不靠谱，忙叫着：“司晨！银子我可以凑，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几件能换成钱！够荀先生支撑办兰陵书院的！当县尹非得委任才可以！我等又是军职，彼此不通！”
李斯笑道：“荀先生，我若办成此事，劝学篇可否送我？”
荀况一笑，说道：“劝笑篇尽管拿去，写书就是让人读的！”
“司晨？”项燕带着质疑的神情，叫道。
李斯走到项燕耳朵，轻声细语叙说一遍，然后问道：“你觉得这样可好？”
项燕听罢，不置可否，片刻才说：“试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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