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根一边跟着学,一边发感叹:生产队的时候,谁还做这种事情!棉花苗是稀是疏听天由命。密的地方让它们挤死,或者锄草的时候锄掉几棵;没长出苗的地方就空着,没有哪个考虑将来的收成。包产到户后就不一样了,各家各户都希望在有限的土地里,获得最大的收益。种田就如同绣花一样细心。
补完整块地里的棉花苗,花了近两个小时。
初夏的阳光毒辣得很,烤得人浑身软绵绵的。田野里看不到一棵树,连歇息的树阴都找不到。因为酷热,加根也顾不上晒了,取下草帽,不停地扁着风。
王厚义坐在田埂上,抽了几袋旱烟。然后站起身,从他挑来的水桶里拎出装有尿素的塑料编织袋,以及家里平常用来装凉开水的土陶壶。水桶腾空后,他就拿起扁担挑起桶,前往不远处的池塘里去挑水。
加根也挑起水桶,跟在父亲的后面。
两担水挑到地头后,厚义打开塑料编织袋,往铁壶和土陶壶里各抓了一把尿素,再注满水,找了根树枝搅了半天。然后,父子俩一人提起一只壶,顺着棉花的行路浇水。
这种工作一箭双雕,既浇了水,又施了肥。
加根觉得挺有水平、也挺有趣的。四桶水全部浇完,他已是雨汗同流,衬衣都湿透了。但棉花地只浇了四分之一的样子,他们还得往池塘那边儿跑——每人至少还得挑三担水。厚义担心加根吃不消,叫儿子只负责浇水,由他一个人来挑水。加根硬撑着又挑了一担水,结果肩膀磨破了皮,扁担一搁上就疼。无奈,他只有老老实实听从厚义的安排,专心专意浇化肥水了。
父子俩同心协力干完地里的活儿,已是薄暮时分。
假期的第三天,加根接到的工作任务是车水,浇灌他家的秧田。
包产到户之前,生产队灌溉秧田,主要靠抽水机或者大型脚踏水车。现在使用得较多的,是小型水车,用把手推拉车水,通常只需两个人或者一个人就行了。
水车的外观是一个长条型的木制槽桶,槽桶内部用木板隔成上下两层。水车两端各有一个木制的车轴,车轴上缠绕着有固定桑木叶片的木制“链条”。将水车的一头没进池塘,一头连着农田。人用把手推拉转动车轴,木制“链条”和叶片就会呼拉拉地运行,把池塘里的水提升起来,汩汩地流进农田。
加根觉得这差事特别有趣。趁着父亲在秧田里扯野草的空隙,他一只手拿起一个把手,左右开弓,用力又大又猛,很轻松地就把水提上来了。听着桑木叶片刮着木板的欢唱和哗哗地流水声,他得意极了,感觉快乐无比。但是,没一会儿功夫,他的手就开始酸软,推拉不动把手了。不得不停下,等着厚义来帮忙。
父子俩一人握着一只把手,推拉槽桶两侧的木柄。木制“链条”和叶片匀速运行,比一个人操作要轻松许多。尽管这样,加根还是得间隔交换两手,才能跟上厚义的节奏。车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他的右手掌已经打起了血泡。
厚义见儿子累得气喘吁吁,从头到脚汗水淋淋,提议歇一会儿。他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扛起铁锹,沿田埂走向自家的责任田,准备去看看浇灌得如何。因为他家的责任田没有挨着池塘,车起来的水必须流经别人家的责任田,才能到达他家的秧田。因此,无法预测浇灌的效果。
“应该差不多了吧!”加根这样推测道。他满怀期望,眼巴巴地等着父亲带来好消息。他实在不想继续车水了。
十分钟后,王厚义扛着铁锹转了回来。老远就说:“水刚进我家秧田,淹了一个脑壳。”
王加根听后,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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