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远平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用浓重的应山口音表明自己的观点:“收不收这些东西,我不发表意见。你们既然收回了,就要负责卖出去,用出售所得价款来偿还银行贷款。这些抵债资产值多少钱我不管,我只按实际收回的现金给你们兑现。”
郑庭长一听这话,就如泄了气的皮球。
抵债资产变现,比收回这些东西更难。首先得请资产评估公司来估价,再交给拍卖行拍卖,或者市法院想办法变卖。拍卖和变卖流程复杂,耗时长不说,成功的概率还很小——拍卖有可能流拍,变卖有可能无人问津。一时间,那些被查封和扣押的财产,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经济审判室的运转,陷入停滞状态。
这严重地挫伤了郑庭长的工作积极性。
他不再关心中国A银行孝天市支行案子的执行情况,也不催促王加根起诉了。每天照常来经济审判室上班,但胳膊肘下,总是夹着其他案子的案卷。既然A银行的案子推不动,他就转移工作重心,利用A银行提供的便利条件,办理法院的其他案子。其他人拖拖拉拉地来了之后,他就像农村生产队长一样,给每个人安排点儿事情做。然后,他就坐在那里,看案卷,做笔记,写呀画的。
饶春芳、老易和小张开着吉普车,按照郑庭长的指令出去跑一圈儿,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一无所获,叫苦连天,通娘骂老子。然后,每人泡上一杯茶,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漫无边际地夸夸其谈。山南海北,天文地理,城市乡村,今古传奇,趣事逸闻……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郑庭长对此不仅不阻止,有时还饶有兴致地参与其中,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观点。不过,一旦谈话接触到打官司,涉及到法律方面的问题,他又会退避三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缄默不语,接着看那些与中国A银行孝天市支行无关的案卷。
坐在一旁的王加根心里很清楚,郑庭长不屑于与几个法盲讨论法律方面的专业问题。饶春芳、老易和小张虽说在经济审判室上班,但他们没有学过法学,对法律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他们连实体法和程序法都搞不清楚,还老是为法律问题争得脸红脖子粗。尤其是饶春芳,不懂装懂,做事又没有主见,纯粹是个吃闲饭的主儿。
每逢这个时候,王加根心里就有一丝丝的得意,因为A银行的工作人员里面,只有他是系统学过法学的,而且有律师资格证书。
刚到经济审判室时,他恃才傲物,说话办事比较冲,有点儿飘飘然。当然,有时他也告诫自己要稳重,少说话,多做事,老老实实地当好“银行律师”,夹起尾巴来做人。毕竟他的调动手续还没有办,地区中心支行不给指标,孝天市教育局那边儿也没联系。如同水上的浮萍,没有生根落脚的地方。他的命运还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与经济审判室这帮人接触时间长了,他又发现这个机构是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根本担负不起银行领导交付的重任。
松松垮垮,无所事事,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成为律师一度是王加根梦寐以求的,可现在真正开始从事律师工作了,他又发现律师其实并没有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神圣。其社会地位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比法院的审判人员差多了。
不管律师多么能言善辩,案子最终还是得法官来审理。官司是输是赢,还是得以法官作出的判决为准。因此,法官更受当事人的追捧,经常有人请吃饭,送东西,打砣子,塞红包。律师是享受不到这些“待遇”的,而且特别辛苦。
接到案子后,律师得绞尽脑汁地写起诉状或者答辩状,东奔西走地调查取证,撰写代理词或辩护词,翻阅海量的法学书籍,熟悉相关法律和法规,为出庭作准备。开庭审理时,法官是裁判,只须按程序向双方当事人或者诉讼代理人提问,无须动什么脑子,相对比较轻松。而律师就不一样了,走上法庭就如同上了前线的战士,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精神也高度紧张。
尽管如此,王加根还是喜欢律师这一行。
他觉得,律师职业更具挑战性。他已经想好了,要充分利用经济审判室这个平台,熟悉律师业务,为自己将来的事业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如果能够在中国A银行站稳脚跟,他的奋斗目标是银行律师兼金融作家。万一有什么不测情况,比方遭遇银行战略性调整,精简机构,裁减人员,他也能够凭借一技之长,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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