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孝伸手在胸口上摸了摸,摸到了一件东西,这才长吁一口气,一踢马腹道:“兄弟,回家了,驾!”
及至城门前,他被守城将士拦住,一员小将上下打量了一番卢广孝,又看他牵着马,问道:“进城干甚么?”
卢广孝急忙从马背上找出印信,说道:“我是朝廷命官……”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光鲜衣甲的年轻武将大声道:“卢使君,本将内殿直都指挥使杜家全,恭候多时了。”
卢广孝转头看去,抱拳执礼。
杜家全道:“请!”
卢广孝牵着马走过墙洞,便见两列衣甲整肃的骑兵在道旁列队,杜家全大声道:“恭迎卢使君回朝!”
众将士整齐地拔出佩剑举起来,大声喊着杜家全的话。
卢广孝颇感意外,心里一暖,又激动万分。他有点晕乎乎地就被带到了一辆马车前,杜家全请他上车,说道:“皇上派我来迎接卢使君,想尽快见到你。”
卢广孝来不及准备,刚进城就被带往皇城。皇帝亲兵开道,马上从御街正中直驱北面,没有任何阻拦和麻烦。他在路上一直琢磨着自己的差事办得不算太好,面圣时怎么说话。
然后就进了宣德门,上了万岁殿的台基,去了东殿。
卢广孝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听得一个宦官唱道:“宣卢广孝觐见!”
他遂怀着忐忑又紧张的心情躬身跨进殿门,一进门,只见两边站着朝里最高位的文武约二十多人。卢广孝顿时一愣。
二十来个文武重臣纷纷侧目,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卢广孝顿时激动万分,脸上一阵发烫,当下便挺了挺胸膛,鼓起一口气稳稳地从正中走进明净亮堂的殿内。
……陆飞看着蓬头垢面的唐朝官员,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墙上大地图上东南的空白处。
卢广孝走上前来面对御案跪伏在地,高声道:“臣奉旨前往南越,今日回朝向皇上复命。”
“卢爱卿快快请起。”陆飞道。
“谢皇上恩。”卢广孝站了起来。他完全不顾身上脏兮兮的布衣,当众便解开腰带,拉开外袍。众人纷纷侧目,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平素要是在面圣时衣冠不整、举止失礼,还可能被朝臣弹劾,但此时没人说他半句。
陆飞走来殿上,殿中肃然一片,静可闻针落。
“卢广孝,你出使南越已七月有余,朕还记得你离京时鲜衣怒马从容,为何今日这般落魄,有何话要对朕言吗?”
卢广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当着满朝文武和皇帝的面扯下了衣袍,他的前胸后背处的鞭痕历历在目。
卢广孝哭泣着,咬牙着,顿首道:“臣有负皇恩,罪不容赦,今以一有罪之身前来见驾,只是想启奏皇上,南越小邦无礼太甚,臣辱事小,大唐天威不可玷|污,臣身上的伤乃南越国王所赐,他们已经列土封疆,不奉我朝正朔……”
卢广孝接着撕开了放在地上那破衣服上缝死的一个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皮袋,然后把裹成一卷卷的纸从里面一张张地掏出来。
双手捧起道,他的声音竟然哽咽了,“这是罪臣搜集的南越诸地的地形、诸部记载,臣只带回了这个……”
宦官周久之走上前,小心地拿起那些纸,返身放在御案上。
陆飞没有去看,只是良久的沉默,过了一会缓缓道:“议议吧,南越国何时伐。”
说罢,径直离开大殿。
陆飞拿着卢广孝进献的东西,退至景福殿。
此时景福殿内,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双手捧着一只砚台。等陆飞要蘸墨汁时,她便能及时地举起砚台,伸到他的手边。因为她时刻都注意着陆飞最细微的一举一动,能判断他何时需要甚么。
这妇人便是郑尚宫,她的浅红色长裙下坠在地板上,盖住了下半身,腿是跪在地上的。她虽然没敢一直盯着陆飞的脸看,但眼睛余光一直观察着陆飞的神色。陆飞十分专心,眼里只有面前的图和摆在旁边的皱巴巴的纸张,对所有的事都视而不见。
郑尚宫手臂都软了,膝盖也跪得生疼,但又有另一种让她很惬意的感觉。她爱看陆飞一脸认真专注的莫样儿,他身上有一股气息让郑尚宫觉得很好闻。
她时不时还小心地偷看着陆飞画的东西,有山有河的线条,郑尚宫瞧得不太懂,但知道陆飞在琢磨着天大的事……反正和宫里头那些斤斤两两的琐事全然不同。她心里在仰视陆飞,又觉得他很费心力、莫名生出怜爱之心来。
……就在这时,陆飞侧目看到了郑尚宫,愣了一下道:“你跪着不累么?快起来。”
郑尚宫脱口道:“妾身心里愿意服侍皇上……”
她说罢脸上顿时一红,轻轻侧头。陆飞顺着她的目光,旁边还侍立着三个男人,薛居正、寇准、黄忠唐。不过他们都一本正经好像甚么都没听见甚么也没看见。
陆飞把毛笔放在砚台上,说道:“卢广孝不易工,让他做客省使,到内阁书房来,增一员辅政;客省使戴雄改工部侍郎、仍兼领军器监,也到内阁来,再增一员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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