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脑海中仿佛大海涨潮般涌出无数画面。
路明非走进了废墟般的教堂，沿着漫长的走道进入教堂最深处的黑暗，在那里他看见了白色的十字架，黄金装饰的利剑把路明泽刺穿在那里。
小魔鬼遍体鳞伤，血染红了十字架的下半截，他的黑衣被撕裂，被人刻下屈辱的印记。
“你终于来看我啦，哥哥。”垂死的小魔鬼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是两个血洞，“我听出你的脚步声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一定会来看我的。”
“这世界上的一切罪与罚，我们都会一起承受。”他轻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悲伤。
这一幕在路明非的脑海里不断重复，在不同的时间，在不同的地方，而最初的最初，好像就是在这么一座通天的塔上。
他仰望云中，魔鬼的血化成红色的长练流过黑铁的塔身。
“路明泽......”他忍不住叫住路明泽。
“怎么了？哥哥。”站在舱门口的路明泽停下脚步扭头，这个魔鬼的读心术似乎在此刻失灵了。
“……迪利雅斯特号是有声纳系统的，”路明非顿了一下，“声纳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的心跳。”他盯着路明泽的眼睛看。
海水是声音的优良介质，声波是水中探索最有力的工具，以学院装备部和日本岩流研究所的势力，基本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物的动静。
“哥哥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冯玺在这里和那帮混蛋们打过一场，已经摧毁了这里所有的生态。”路明泽笑出声，“我只是想来这儿捡个漏。”
“海洋与水之王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死在了他的大海里。”他的声调突然低了下来。
在很久很久前，那条黑蛇就跟在自己身边，白王反叛的时候他依旧留在自己身边，要不是耶梦加得要照顾自己的傻弟弟，可能当年那场战争身侧便只剩下它了。
但如今这个时代，白王的苏醒遮盖了日本大部分超自然现象，不然卡塞尔学院没道理监听不到这处海底的心跳。
精神的皇帝尤为擅长篡改记忆，黑蛇本来就是个蠢货，又诞生在已经复苏的白王身边，被人当枪使估计心里都是乐呵的。
“他有名字么？”路明非问。
“失败者不需要名字。”路明泽摇头。
这时缓缓前行的迪利雅斯特号滑入了一块光亮找不到的黑影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深潜器在经过入口的时候，路明非仿佛听见无数人在嘶哑的呻吟，仿佛地狱中流着血涎的鬼魂。
废墟摇动起来，碎石和死去的生物尸体随着水势缓缓上升，敲打在迪利雅斯特号的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路明非的脸色变了，“海底地震？”
路明泽沉默了几秒钟，“祂真正的醒了。”
“谁？白王？”
路明泽点头，“写点东西留在舱里，通知麻衣拉深潜器上去，然后我们下水。”
“你疯了？海地地震我们还要下去看老朋友？我的命也是命啊！”
“哥哥，我比任何人珍重你的生命。”路明泽盯着路明非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所以听我的，写张纸条告诉麻衣她们你没事，然后让她们和冯玺父母离开日本。”
“我们下船！”
路明非被路明泽眼里无与伦比的坚定镇住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小魔鬼了，正如路明泽所说的那样，路明非从来不怀疑路明泽会害自己。
“好！”
……
源稚生闭目养神，等待着某一刻的到来，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警报声撕裂的乌云下的墨色天际，高分贝的声浪一战接一战地传递，有人拉响了防空警报，十几秒钟里，偌大的东京城内都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
源稚生霍地起身，看向窗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防空警报是最严重的城市警报，动用防空警报意味着通过电视和广播警告市民都来不及了，危险在瞬息之间就会降临。
茧化结束了么？
但是监控里的白茧仍安静的呆在塔内。
源稚生摸出手机，刚刚是东京气象局对全体市民发送的警报，警报的内容极其简单。
“各位市民请注意，前所未有的强劲海啸即将进入东京湾，请居住在沿海区域的市民紧急撤离，无法及时撤离的市民请在地下室或者建筑物的高层躲避！”
隐约有巨声从东边袭来，轰轰然仿佛雷霆，天地间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真的是海潮声。
源稚生心中一沉，向大海的方向眺望。
乌云平铺着推来，几十秒内，原本晴朗的夜空被翻滚的积雨云盖满，暴雨从天而降。
光芒彻底消失，千家万户亮起了灯，城市在某种即将袭来的灾难面前战栗。
一切都说明某种异变正在发生。
源稚生全身骨骼爆响，龙骨状态在一瞬间完成，他在此刻成为了绝世的皇。
他拔出蜘蛛切和童子切，踢开屋内，走上阳台，站在狂烈的海雨天风中。
他果真看见了大海奔涌而来，百米高的水墙一边推进一边发出雷婷般的的巨声，所过之处，无论汽车、树木还是棚屋都被举上潮头，几层楼高的建筑在它面前就像是沙滩上的卵石。
就像稚女说得那样，时代的浪潮滚滚而来，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狂潮推进到距离新宿区中心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在一片位于高处的商业区受到了阻力，数十万吨海水碎裂为泛着白沫的激流，沿着大街小巷涌入新宿区。
浩浩荡荡的大河行走在高楼大厦之间，几层楼瞬间就被淹没，前不久它们还在播放三井三菱的广告，顷刻间它们就被浪潮淹没，击毁。
盛世和末日相距如此之间，铺天盖地的潮声似乎象征着远古巨龙对脆弱人类文明的嘲笑。
与此同时源氏重工内也亮起红色的光与急促的警报声，辉夜姬的机房被人入侵了。
一辆水泥搅拌车在大厦门口倾泻了二十吨重的水泥砂浆，想要将这座大厦变成封闭的杀戮场。
但那些人似乎搞错了猎人与猎物的身份。
源稚生站在天台上，低头俯视众生，
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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