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画眉凝注着掌心里的一片枯叶,良久后低低的声音道,
“原来是晚秋了呢!”
那一日风云突变,分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然而马画眉却早早就预感到了什么。
平静的午后,平日里有午睡习惯的马府男丁女眷们,有条不紊地给马府贴喜字,扎花球。红底烫金的喜字贴满了门窗,大红灯笼高高挂,就连那红绸扎的花球,逢两步就会让人撞上一个,多得让马画眉忍不住怀疑,娘亲把京城布庄所有的红绸都统统买下,用来扎花球了。正是初春乍暖还寒时节,马琮夫人站在院子里的青砖地上,双手笼在缀满了风毛的祥云宽袖里,指挥眼前来回穿梭忙碌的下人们。
马画眉身着一袭鹅黄色缀了风毛的锦缎罗裙,手里执着一副画卷,轻盈走到马琮夫人的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臂膀,
“娘亲!这么冷的天儿,怎么不回房烧炭取暖哪?”
马琮夫人温婉地微笑着,抬起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没看见娘亲在指挥下人为你的婚事作布置吗?”
“那也不需要娘亲亲自操劳呀!”
马琮夫人疼爱地搂了搂她的肩,“你是娘亲的宝贝女儿,如今女儿要出阁了,娘亲心中既欢喜,又有点感伤,闲不住,只想要亲力亲为为宝贝女儿做点什么!”
马画眉眼圈儿一红,马琮夫人见她感动得就快要落下泪来了,喜事当前,落泪可是不吉祥的兆头,马琮夫人慌忙岔开了话题,“呃……你手上拿的什么?”
马画眉眼眶中还噙着水雾,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有些强颜欢笑。她把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这是女儿画的自画像!女儿出阁后,就不能时时陪伴在娘亲的身边了!女儿把自画像挂在娘亲的房间里,日后娘亲就可以天天看见女儿了!”
马琮夫人心中只觉一阵心酸,忙侧过头去看那自画像,只见一笔一画仿佛是出自名家之作,一颦一笑皆是栩栩如生,恍惚间,竟感觉两个女儿站在她的眼前,一个在她的身边,一个在画里。
马琮夫人见马豌豆站在马画眉的身后,便唤她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温和道,“豌豆!你入我马府已经八年了,你待我们画眉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此次画眉出阁,你必定是要陪同画眉而去,日后画眉的饮食起居,我都要托付给你照顾了……”
马豌豆心中诚惶诚恐,双手在她的掌心里发烫,不安道,“夫人折煞奴婢了……老夫人,老爷,夫人,小姐待奴婢如亲人一般,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奉小姐,为小姐做牛做马……”
马画眉“扑哧”一声嫣然笑道,“什么做牛做马?我拿牛马来作什么?”她一只手搂着马琮夫人,另一只手揽着马豌豆的肩,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地落在两人的耳边,
“你们一位是我的好娘亲,一位是我的好姐妹!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一辈子!幸福一辈子!”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朗声笑了起来。那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声随风飞了很远,很远……
忽然听见一声凄然的叫声,从头顶上掠过。三人齐齐抬起了头,抬眼处,看到的是一只南归落单的大雁,因为孑然一身,又迷失了方向,所以那叫声听起来甚是苍凉,甚是迷茫……
一个衣衫不整,脸上擦了伤痕的家丁惊慌失措地奔了进来,带着哭音大声叫道,
“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来抄家了……”
仿佛晴天一阵惊雷,轰炸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震得所有人都傻了。
“你说什么?”马画眉最先回过神来,她双目圆瞪,“抄家?为什么抄家?”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整整齐齐的跑步声,随即从大门外冲进来几十御林军,顷刻间分散在马府各个角落,手持兵器重重包围马府,饶是一只鸟儿也难以飞出这张天罗地网。
随后,从大门外走进来一位将军模样的戎装男人,手中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大踏步走了进来。
马琮夫人上前一步,带着颤声道,“刘统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刘统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并未答她的话。随即大声道,
“马府上下男丁女眷全部过来接旨!”
随即从马府各个角落涌过来男男女女,黑压压陆陆续续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妃马雪钗谋害苏昭仪以致龙胎流产,罪大恶极,罪臣马琮为马雪钗谋害苏昭仪之事出谋划策,且罪臣马琮自官至吏部尚书以来,不思皇恩,报效朝廷,反而收受贿赂,作出贪污之事,罪不可恕,当处满门抄斩之罪。朕着废黜罪妃马雪钗的妃位,及罪臣马琮的官位,马府上下男丁尽皆斩首于众,女眷终身为奴,钦此。”
圣旨下后,院子里仿佛炸开了锅一般,男男女女因为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变,纷纷失声痛哭起来。尤其是那些男丁,想到自己即将受到牵连而被斩首示众,嚎啕大哭,听起来甚是凄惨。
“娘亲!”马画眉眸中带泪,转过身去看跪在她身边的马琮夫人,只见她怔怔地目注着刘统领手中明黄色的圣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哭不出来。马画眉担忧地在她的背上轻抚着,“娘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