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原历史纪念馆,此时并没有任何其他游客。
夏青瑜站在历任总督纪念碑群面前,长久地伫立不语。
她今天倒是没穿那套包身裙+黑丝的打扮,而是普通的休闲服、裤子和运动鞋,但身上那股凛然逼人的气质却无从掩盖,仿佛利剑企图伪装成菜刀,让陈子昂感觉有些滑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夏青瑜淡淡说道,“陈子昂,你觉得高天原欠石家的恩情,什么时候可以耗尽呢?”
“这是不能说的话题。”陈子昂拒绝回答。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夏青瑜冷笑起来。
陈子昂看着她面前的纪念碑,上面记载着的是“第一任总督石知清”的功绩。
在石知清收复高天原之前,这里曾经是星际海盗盘踞的行星。
当然,说到星际海盗,很多人脑海里大概只有“一艘星舰突然冲出来叫‘打劫’”的刻板印象,而现实其实比想象要残酷得多。
根据纪念碑上的内容所记载,在星际海盗统治高天原的年代,极北市的区域大概住着20万人,其中只有2万人是海盗,其余都是被征收的“奴民”。
海盗对奴民的权力是几乎无限的。简单地说,看上你家女儿就可以带走,玩死了再叫你家去收尸;舰船缺员了就强拉伱儿子去当壮丁……总之奴民不能算人,只能算是某种可以随手取用的资源。
而2万人的海盗里,又只有1千人算是真正的海盗,其余都是负责杂活的“奴兵”。
在星际航行的时代,操纵舰船需要大量的人手,除去火控、驾驶和维生等重要系统外,其余都会交给奴兵去做。
按理来说,如果奴兵组织起来反抗的话,舰船肯定就没法运行下去。
但根据史料记载,高天原反抗海盗的记录非常少,而且大部分民众的思想颇为扭曲:他们以成为海盗为荣。
在奴民之中,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家庭,愿意将孩子送去当奴兵。但在奴兵之中,就有高达八成到九成的比例,在劫掠之中奋勇表现,积极为海盗头领而战。
“这个纪念碑上记载的内容,可以很贴切地反映到岛族这个民族的特点。”夏青瑜冷漠说道,“忍耐、适应,和以下克上。”
“像是西瓜那样,你把它放在什么样的模子里,它最终就会长成什么样的形状——然后试图将模子撑破。”
“在海盗统治的时代,唯一出人头地的方法就是成为海盗,所以哪怕父母亲人还在遭受海盗的压榨和剥削,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地为虎作伥,只渴望成为虎群的一份子。”
说到这里,夏青瑜收住话头,沉静地看着陈子昂,意思是“说说你的看法”。
“呃。”陈子昂沉默良久,问道,“我们不是要对付西川美惠吗?”
“你要对付的是一个魔女。”夏青瑜冷冷说道,“对魔女而言,她的神性是你无从揣测的,你只能从她的人性去分析她的思维模式,而岛族的国民性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她居然没有讽刺,看来西川美惠给她的压力也很大。
陈子昂心中暗想,只听见夏青瑜继续说道:
“被束缚了很长时间的人,在骤然摆脱这种束缚之后,必然会生起大肆破坏的欲望。就像是毕业考试结束后的学生撕毁教科书,暴动脱逃的囚犯在监狱里打砸一样,本质上还是对过去积攒的压抑情绪的发泄。”
“由于岛族擅长忍耐,这种心理在他们身上尤为明显。西川美惠从卑贱之中陡然获得力量,必然会寻求破坏来进行宣泄。”
“确实。”陈子昂呵呵笑道,“极北市现在到处开花,完美地验证了青瑜你的判断。”
“人猿居然学会了讽刺,看来模仿乃是灵长类共同的本能。”夏青瑜反唇相讥,“请尝试进化:如何利用西川美惠的这个心理,让她乖乖跳入我们布设的陷阱之中呢?”
“我已经想到了方法。”陈子昂正色说道,“我们在高天原历史纪念馆的今日祭典里,重点宣传石锦堂签订的《生态保护法》,激怒西川美惠。”
“你打算从人猿降格为复读机吗?”夏青瑜冷笑说道。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纪念馆深处,陈子昂连忙快步跟上。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陈子昂迅速打开短视频软件,搜索“高天原历史纪念馆”,看看夏青瑜究竟给西川美惠释放出了什么诱饵。
“……议员小林忠生今日已经宣布,将接力先前意外去世的秦森河议员的政治主张,继续推动《动物权利法案》的通过。他将在今日下午出席高天原历史纪念馆的祭典,在追忆总督石锦堂先生的过程中,为民众科普《生态保护法》的由来和意义。”
看完新闻视频,陈子昂沉吟片刻,忍不住拍案叫绝,虽然周围并无任何桌子。
西川美惠刺杀秦森河,既是为了阻止《动物权利法案》的通过,也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恨意。
有其他议员要接手秦森河的政治主张,对西川美惠而言,就像是费了功夫刺杀的仇人,突然从棺材里爬起来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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