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至少我们还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总比以前在家里不被当人看待要好得多。”被定在地上的粉衣女孩儿开口道。“我们几年前就来这里了，就算一开始不知道，这么长时间多少也能听说了一些。可是我们能怎么办？但凡爹娘多少还对我有点儿感情，就不会把我卖了。我是个女孩子，我能做什么？”
夏疏桐冷哼一声，“仁安书院是平江第一个收女弟子的，而且只要是女弟子去读书，不收分毫。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去？”
李翠儿道：“我想多认识点字，然后去仁安堂做学徒。这样……这样，就可以，就可以离开我爹和我娘，就不会……不会挨打了。”
“现在呢？还想继续读书，去仁安堂做学徒吗？”夏疏桐问李翠儿，声音放软了很多。
李翠儿点头，“想。”
“那你呢？”夏疏桐问粉衣女孩，“你为什么要到仁安书院读书？”
“我只是个成天穿着旧衣、吃着粗茶淡饭的普通丫头，多识几个字，说不定就能嫁个好点儿的人家。”粉衣女子叹了口气，“不嫁个好人家，我又哪里有好日子过？”
夏疏桐叹了口气摇摇头，“为什么过好日子，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当今皇太后，太皇太后，都是女子，你觉得她们比你多什么？可她们却是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扛起了整个大铭。皇太后也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五岁便失去了双亲，二十五岁失去了丈夫。如果像你说的，事事依附男人，恐怕她早已化成白骨了。”
“你也别羡慕她能一遭飞上枝头变凤凰，她遇到先皇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皇帝，可她却拼了命从天星崖下，把先皇给救了上来。如果是你呢？一个蓬头垢面，不认识的男人，挂在悬崖边上，命悬一线。你若去救，将会有与他一起摔落万丈深渊的危险，你会去救吗？”
“你不会去救的。”夏疏桐很肯定的说道。“一个连自己命运都不想把握的人，又怎么在意别人的命。”
粉衣女子无言以对，直愣愣的看着夏疏桐。
“你这样事事依附别人，就算嫁了个好人家又怎样？如果你真美若天仙、容颜出众，你的夫君也许会多宠你几年，可偏偏你姿色平平，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才能。男人要你来干什么？”夏疏桐叹了口气，继续道：“远的不说，说说我自己。我长得也不好看，说白了，比你们当中的大部分都不如。因为，我比你们都黑。我被我养父毒打虐待了好几年，十二岁娘亲便离开了我。你们比我幸运，至少没有人拿竹篾抽你们，拿火钳汤你们。”
“算了，不说了。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在这里，只要听话，至少眼前你们有锦衣玉食。将来会怎样，你们估计也不会去想。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们出去。本来我打算直接把你们送回家的，想想你们的处境，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夏疏桐觉得有些累，好想沧溟和逸群在身边，至少累的时候，可以马上靠在他们胸口。
“桐桐……”康辉见她面带倦色，有些担心。
“来，借我靠一下。”夏疏桐身子往后一倚，康辉立即扶住了他，用结实的胳膊，给她当做支撑。
“我现在给你们三个选择。”夏疏桐道，“一、想回家的，我送你们回家。二、想凭一己之力养活自己，将来不用仰仗他人鼻息而活的，我给你们介绍去除，你们去读书、却学本事。三、依然想进宫的，过阵子皇太后回宫，你们跟着一起去。进宫之后会怎样，就全看你们自己的了。最好别指望你们练就的那些媚术，皇帝是真龙天子，会被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迷惑住？如果是那样，大铭恐怕早就亡了。你们想好再回答我。”
一时间除了冷风吹响枯叶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他响动。
夏疏桐被拥进了熟悉的怀抱着中，淡淡的沉香味，让她烦躁的心瞬时沉静了下来。
仰头看向逸群含笑的脸庞，夏疏桐问道：“不是说晚饭时才回来么？都忙完了么？”
“哥在收尾，很快就好。我们不放心你，哥让我先回来。”逸群把她往怀中紧了紧，嗔怪道：“这么冷，怎么出来不多穿点儿，冻坏了怎么办？”
逸群不满的看向康辉。
康辉摸了摸鼻子，有点儿委屈。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要他们拿的。本来想着，来看看就回去，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夏疏桐笑道。
“直接让杜衡带回去砍了不就得了，反正都是些准备造反的，将来还是一个死。”逸群说着冷冷的扫了那群女孩一眼。
女孩们全都生生的打了个寒颤，逸群那冰冷的眼神，让她们觉得，他就是在看一群死人。
夏疏桐想了想，牵起逸群的手，道：“你们觉得我夫君好看么？”
女孩们齐齐点头，这只要不瞎的，都会觉得眼前之人，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的。
“你们看我，我刚才就说了，我比你们黑，比你们丑。可我能嫁给这么一个天下无双的公子，你们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呢？我二十六岁才嫁给他，你们之中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有什么来不及？你们也许会问，为什么我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找到个这么好的人？因为我有本事，我读了很多书，堆在一起，恐怕能装三间屋子。我走过很多路，极北我去过，大漠我到过，西南的十万大山我也走过。我三岁开始修习术法，降妖除魔。我毫不夸张的告诉你们，如今天下，除了极少数已经隐退了的老前辈之外，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说句不好听的，今天如果他不要我了，我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过好以后的每一天。我不需要事事看他脸色，不需要他给钱我花。”
逸群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娘子，你千万别抛弃我。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怎么活？谁养我？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了你，我的生命将变成一片空白，这世上所有一切都将失去颜色，变成一片灰白。”
夏疏桐鸡皮疙瘩已经起了，“好了，我就说说而已，打个比方，怎么会不要你。我们回去吧，饿了。”
逸群闷笑道：“好！”
“康康，交给你了。”夏疏桐道。
“快走，快走，要被您俩冻死！”康辉挥了挥手，随地秀恩爱什么的，太讨厌了。
逸群抱着夏疏桐，化作一个光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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