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晦退了出去，太监识趣地关上门。
那扇沉重的木门关上的瞬间，柳如晦回过头，在缝隙中看见艾草清瘦的背影，逐渐被压缩进那逼仄的门缝里。
心底仿佛被一千根针密密麻麻地碾过一遍，刺痛伴随着麻木，让他几乎呼吸一窒，不可遏制地责怪起以前的自己。
为人臣子，不能体恤皇上，非但没有察觉皇上的处境艰难，甚至之前还误解他，避他如虎狼，那时候的皇上该是多么伤心啊……
柳如晦一边在脑补艾草的悲惨遭遇，而另一边关上门的艾草却心情不错。
“母后来找儿臣，所为何事？”
“今日在朝堂之上，皇帝为何答应西南驰援，就不怕萧家生了二心？”太后不满道。
艾草却早有应对之法，“儿臣早说了不愿意上朝，是母后督促，这事若是办错了，母后再下一道旨意收回就好了。”
他这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倒是骗过了太后，其实太后在意的不仅仅是边关事宜，更多是怕皇上这个傀儡脱离他的掌控，所以，才在身边的眼线告知她，皇上和柳相单独进了尚书房还关上了门的事情后，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幸好，皇上还是那个皇上，玩世不恭，无心政事，如此她就放心了。
太后换了一副慈母表情，“皇上这说的是什么话，圣旨一下，岂有收回的道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抬手扶起艾草，“刚刚柳相，母后做做样子，没有打疼你吧？”
艾草乐得陪她演戏，而且演得只会比她好！
闻言，直接扑到太后怀里，哭腔道，“可疼了，母后以后莫要吓儿臣了，儿臣也没旁的爱好，就喜欢网罗天下美人，您瞧瞧现在后宫这么空，儿臣每天都无聊死了……”
没事总听小五哭，艾草如今的哭戏简直登峰造极，说着说着竟然被他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
太后见了越放心也就越开心，“委屈我儿了，不如从各大世家选些新人入宫？”
“好啊好啊。那就多谢母后了！”艾草扬起笑容，目的达到了！
送走了太后，艾草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沉思片刻，动笔写了几封信。
这时候，小五奇怪起来，【主人！柳如晦的好感度涨到60了！这是怎么回事？】
艾草却勾了勾唇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火辣感已经褪去，但红印还有一些，【自然是因为他心疼我了，作为一个忠心臣子，救不了皇上，还要看着皇上为了维护他挨打，可不得脑补一些皇上过得如何如何惨的故事嘛，没事，他越是这么想，对我们越有利，毕竟这可能是目前五个人唯一没有黑化的那个了。】
【对了，小五，你记住，千万不要心疼别人，心疼一个人，尤其是男人，可能是你一辈子厄运的开始，懂吗？】艾草顺便传授给自家蠢系统一些人生经验。
【没事，小五不会心疼其他人！只会心疼主人！】小五当即乖巧点头。
艾草叹了一口气，合着这孩子还是没听进去，他刚准备再说两句，却被小五打断了。
【就算厄运也没关系，因为是主人啊！】
艾草止住了想说教的话，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好。】
因为脸上的巴掌印，艾草都不需要自己找借口，就能避开后宫三个危险分子，在尚书房躲了一晚上。
太后并没有怀疑艾草，反而让他送了上好的补药，想要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就连艾草趁机发作，换掉了身边的贴身太监这件事，也由着他了。
这一天，柳如晦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心事重重地上了早朝，艾草不出意外地又没上朝，别的大臣议论纷纷，言谈中不免有抱怨和不满，柳如晦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视而不见，反倒是叱责了一番。
他不想承认，可这一整晚，他都在担心皇上。
下朝之后，柳如晦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撞到了一个小太监，对方塞给他一封信就飞似地跑了，他不曾声张，直到进了轿子，才打开那信封。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皇上认真的字迹，往日皇上圣旨都是由他人代笔，旁人都以为这个小皇帝的字一定很丑，可今日一见，柳如晦却觉得字如其人，遒劲中带着几分秀雅，正如在深渊里依旧不曾屈服的年轻帝王。
柳如晦将那封信折好，放进怀里最贴近胸口的位置，手抚在上面，只觉得胸口一片滚烫，他必须救皇上！皇上只有他了！
而艾草终于回了后宫，在乾清宫睡了中午，正饿着，还没来得及传膳，门外就响起太监的通报声。
新换的太监很有眼力见，想来是知道上一位是怎么走的。
“文贵人到！”
文银像一阵风似地溜了进来，“皇帝哥哥！”
艾草还穿着亵衣，头发披散着，见他来了，只懒洋洋地靠在床上。
文银止住了脚步，有些诧异，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弱风扶柳般的皇上，没了明黄色龙袍衬出的气势，乌黑的长发垂下，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竟然有些……勾人。
“银儿这么早来了啊？”艾草眼不眨心不跳，丝毫不管外面已经日上三竿，正常人已经用过了午膳，而他才刚起。
“皇上……”文银一时有些羞涩，没注意到自己连称呼都改了，“我……”
艾草拍了拍床榻，“来，让朕看看，我们银儿又给朕带什么好东西了。”
文银手上提着食盒，估摸着是研制出什么新菜色了，又来找他这个美食品鉴官了，正好他也饿了，一点不见外地招呼人坐下。
离得如此之近，文银隐约看见了艾草脸上的红印，他心里打鼓，听说皇上昨天荒唐地在尚书房拉扯柳相，被太后教训了一通，原来竟然受伤了吗？
“嗯！居然是东坡肉。”艾草眼睛一亮，拿过一旁的银箸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好！”
“皇帝哥哥，为什么叫这东坡肉，东坡是谁？”文银突然生疑。
艾草愣住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古人都管红烧肉叫东坡肉，却忘了，这个架空朝代，根本没人知道苏东坡为何人，一时间，抓着筷子的手僵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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