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一缕金光划破了浓重稠密的黑夜,那盏红色的灯光才猝然消失。
手术结束。
季憎直接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虽然他的命是救回来了,但是还需要好好观察,避免术后的一系列并发症的发生。
直到枝头硕果累累,落叶纷飞时,季憎才可以下地行走。
这次受伤掏空了他的底子,也同样把他幼年时期和七年前的病根挖了出来。
现在的季憎,眼中不再是空无一物,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星光,他的心中终于不再是暴戾和阴鸷,眉眼之间温柔平和。
唐糖刚刚下课,就背着包来到了病房里。季憎正半躺在床上,床上架了个小桌,小桌上放着一台电脑。
秋日午后的阳光总是柔和而又慵懒,斜斜的照在季憎的左半边脸,看上去柔软而又温暖。
季憎又没有听从医嘱!
唐糖看到这一幕没有感到岁月静好,第一反应是气愤。
季憎听到声响,转过头去,见唐糖正一手提着一个帆布包,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但眼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可忽略不掉。
“咳咳。”季憎清清嗓子,很自然的抬起手将电脑关闭,然后笑着问道:“糖糖,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唐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季憎的床边,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收了起来,然后把桌子收到床边。
“我们一起去晒太阳吧!”唐糖将病房角落的轮椅推了过来,然后扶着季憎坐到了轮椅上。
两人一起来到了医院的花园里,今天的太阳的确很好,除了他们在这里晒太阳,还有很多病人也被护工或者家人带了出来。
花园里,花团锦簇,枝叶繁茂,金黄的阳光下,一派唯美。
唐糖放寒假的时候,季憎大体已经好了,只有一些骨折比较严重的地方还需要多多修养修养,其他的皮外伤和挫伤都已经好了。
昔日那个冷色调的公寓,如今已是满满的温馨。黑色厚重的窗帘被换成了米白色的,冷光凛凛的桌面,铺上了小清新的桌布……
冷硬的皮质沙发被换成了布艺沙发,出院归来的季憎和唐糖坐在沙发上,正在聊着春节的安排。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回水城吗?”唐糖望着季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季憎还有些苍白的唇微微勾起:“嗯,这么多年了,该回去看看了。”
“所以……你是愿意见江爷爷和江奶奶了吗?”唐糖眨着水润润的杏眼,问道。
“嗯。”季憎揉了揉唐糖的头发。
风筝懒洋洋的趴在阳台的高凳上,眯着圆溜溜的猫眼,晒着太阳。
三天后,两人一猫登上了回水城的飞机。
唐糖抱着风筝坐在后座,季憎在唐糖的身边。唐糖指着一闪而过的摩天轮,说:“看,我们当年一起去过的那家游乐园!”
季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颔首浅笑。唐糖每每指到一处地点,他都会顺着看过去,然后给予回应,神情之间没有丝毫的敷衍和勉强。
低调的车子停在了大院门口,唐糖抱着风筝跳下了车,季憎随后下车,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大门,竟有些近乡情怯。
陈馥佩在昨天晚上直到唐糖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脑中拟菜单了,想着要给唐糖做些什么好吃的。
她提着一条还活蹦乱跳的鱼,喜滋滋的朝着家走去。没想到,在大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她曾在无数个夜里,千百次的幻想过,她的外孙江憎,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想必一定是英俊高挺的吧。
季憎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转身一看,是陈馥佩,抿抿唇,不知说什么。
陈馥佩手里那条活蹦乱跳的鱼,终于挣脱了她的手心,落到了地上,不断的向上跳着,翻滚着。
就像此时陈馥佩的情绪。
唐糖也随之回头,见是陈馥佩,将风筝抛到了季憎的怀里,自己跑到了陈馥佩面前,抱住了她的胳膊。
甜甜的喊道:“江奶奶,我好想你呀!”
风筝刚到季憎怀里,就轻巧的跳到了地上,扭着猫步朝着唐家走去。
陈馥佩感受到了手臂的重量,这才从季憎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慈爱的拍拍唐糖的胳膊,慈祥的笑着说:“江奶奶也想你,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唐糖一手抱着陈馥佩的胳膊走到季憎的身边,用另一只手挽上季憎的胳膊,一手一个带着他们走进了大院。
到了唐江两家的楼梯间后,唐佑安看到了季憎,再看看一脸心虚的孙女,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唐糖说:“囡囡,你先去江奶奶家待会儿,我和季憎聊聊。”
不等唐糖回答,就背着手走进了家门,季憎朝着唐糖笑了笑,然后跟着唐佑安有些佝偻的身子走了进去。
唐佑安了解自己的孙女,她肯定会偷溜进来的,所以他带着季憎来到了书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才缓缓开口:
“恕我不能同意你和糖糖的事情。”
唐佑安脸色不变的对季憎说,“我看着糖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是我一手将她抚养长大……”
唐佑安顿了顿,继续说:“我的糖糖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她玩不过你的。我不求她这辈子能够荣华富贵,我只求她平平安安,衣食不缺。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去见她的父母了……”
“请你谅解我这个做爷爷的心,你的身家会让你遇到很多诱惑。”
“有些东西,我这个快入土的老爷子都抵挡不住,更何况你这个年轻人呢?我死后,糖糖在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她受了什么委屈,也没人会为她讨回公道,她也无人倾述。”
唐佑安站了起来,走到书架旁,拿下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到最后几页,指了指照片,说:“这是糖糖从百天到现在每年生日拍的照片,她因为早产,注定不会有常人的身体康健。”
“她十五岁那年……我曾经带她去拜访了一位老中医。他说,糖糖天生不足,发育不全,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
说到这,唐佑安的声音哽咽了,但仍继续着。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从小和糖糖一起长大,你帮了糖糖许多。但是,我还是担心,所以我不能把糖糖交给你。你的背景,注定了不可能娶一位没有办法生下继承人的妻子,你要有你血脉的继承人,只能去外面……”
“那样,我的囡囡是受不了的。我会安慰好糖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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