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上次容时自己摔下轮椅护住卓然不让卓然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事情之后，容时的身体状况奇迹般地又有所改善。除了右手的食指，他的其他手指也开始有了更明显的反应，甚至能够轻微抓握物体。
赵方旭帮他进行站立练习的时候，也好几次跟我说：“展诗，我觉得小时总现在不完全是我撑着他在站了，他好像有了自己的力量。”
我好奇地问容时他自己是否也感受到了身体的改善，他微微扯起嘴角，通过眼控仪缓慢地表达了内心的喜悦："我也觉得自己在变好。"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真的吗？是不是这回试的新药有效果？”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试新药以后他的情况，复盘了一下我和赵方旭感觉他进步的时间节点，又一一跟容时一起分析了一下，最后，我们得出结论，一定是新药有效果了！
我很高兴，容时更高兴。
我和赵方旭决定“乘胜追击”，借着新药带来的改善，好好跟医生商量容时的康复方案。我也得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到容时身上来——当然，这意味着，刚刚在家里适应了一些的卓然，又要被我送回哥嫂家了。
哥嫂来接卓然那天，容时自己在房间哭了。
他甚至都不下楼去送送卓然。
我知道他舍不得，卓然在的这段时间，我带着卓然每天和容时朝夕相处。早上，是卓然骑在容时的身上把容时叫醒；白天，是卓然坐在容时的怀里和容时不能动的双手做游戏；晚上，是我拉着容时的大手一下一下拍着卓然的小屁股哄着卓然入睡。
而现在，为了容时的康复，卓然又要被我们送到别人家去了。
卓然见到嫂子，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开心得不行。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大概转眼就忘了楼上那个在他遇到危险时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毅然决然把自己摔在地上保护他的不能说不能动的爸爸。
嫂子从我怀里接过卓然，抱着他逗他，又问起容时的情况。
“小诗，你说他有所好转了，是怎么个好转法？他还有机会恢复吗？”
我摇摇头，“恢复是不可能了，能有一点点好转我已经谢天谢地。”
接着，我详细地给嫂子讲了容时那天保护卓然的情形，嫂子根本不敢相信几乎全身都动不了的容时，也可以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上楼看容时的容与这时也下楼来了，他的眼眶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次起，容与每次见容时，都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他问我容时吃饭怎么样，睡觉怎么样，……怎么样。他问的都是生活中最普通不过的小事，也是容时现在全部都难以自己完成的小事。
我没讲那么详细，只是跟他讲了容时的进步。
“进步？”容与苦笑一声，“能勾勾手指就是进步，在赵方旭的搀扶下能站个几秒就是进步。容时啊容时，也太可怜了。”
“大哥，别这么想。现在我们的心态其实越来越平和了。面对病魔，你越害怕它越胆大。你要是胆子大点，反倒有可能把它吓跑呢。”
“但愿真的有那一天。”容与站在楼梯口，仰头望着楼上。
容时不想面对分别的时刻，不敢下来和卓然道别。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其实也想再见见卓然的。
嫂子说：“小诗，你还是带卓然再上楼看看爸爸吧。”
我点点头，从嫂子怀里接过卓然。
卓然跟我其实也挺亲的，一到我怀里就咯咯地笑，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带他上了楼，进了我和容时的房间。
容时此刻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听到我的声音，他操控轮椅稍稍转了角度，面对眼控仪说：“小展诗，你上来了。”
他仍旧背对着我，并没有看到我怀里抱着的卓然。
“我们去看看爸爸在干什么呀。”我抱着卓然来到他身边，他欣喜地抬眼，看到卓然的时候，眼睛都放光了。
明明舍不得，却还不愿下楼送送。
这就是“口嫌体正直”吧？
我把卓然放在他怀里，拉着他的手护住卓然，小家伙咿咿呀呀地，突然张嘴叫了声“爸”。
其实小家伙哪里是在叫容时呀，不过是发了这么个音而已。可容时还是很高兴。
他一笑，口水都滴到了卓然的衣服上。
我也笑他，“容时，还是舍不得卓然吧。你也不下楼送送儿子，他都想你了呢。”
容时噘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还看着卓然眨了眨眼。我见状问他：“容时，是不是想亲亲我们的宝贝呀？”
他又眨了一下眼表示肯定，我抱着卓然，凑到容时的嘴边，让容时亲到了卓然的小脸蛋。
容时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眼角又滑落一滴泪珠。
可即便再不舍，我为了全心全意照顾容时，还是得把卓然送到哥嫂家。我抱起卓然，拉着他的小手朝爸爸摇了摇，说了句：“爸爸爸爸，我要下楼啦！”
容时不肯睁眼，甚至操控轮椅转了一个方向。
我搂着他，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容时，我送儿子下楼了。”
容时没有反应。他背对着我，即使有什么反应我也看不出来。
可我知道，此时的他，大概又一次泪流满面了。
我把卓然抱下楼，交到嫂子手上。临走时，嫂子拍拍我的肩，“小诗，全家你最辛苦了。要照顾好自己。”
我摇摇头，“不是的，嫂子，咱们全家最辛苦的其实是容时。他头脑清醒，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才是最痛苦最辛苦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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