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玥这才算是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留下自己单独来这么一场谈话。
他这分明是怕她知道了身世,不把自己当池家人了。
她跟这个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自己还给忘了,当成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捐肝不捐肝的事做得那么过份,怎么算池玥都该伤透心了。
可他们二十几年养大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眼看着可以发挥效用产生价值了,要是这个时候拍拍翅膀飞了,那他们可就亏大了。
所以这是要赶紧打好感情牌呢。
明白了这一点,池玥也不让一个病人纠结,直接表态:“爸,不用说那么多,我都懂。”
池田连连点头,一声爸,就足够表明态度了。
可他还是说:“你妈那个人,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大哥身上的担子又重,她就光想着怎么才能全家利益最大化,忽略了你的感受。”
池玥认真地说:“其实我是愿意捐的,要不然也不会去做配型,做之前医生就已经不建议我捐了,说危险性太大很难保障两个人的安全。”
“我知道、我知道。”陈莉香已经唱了白脸,他得把红脸唱好,所以这一刻,他是一个体谅女儿的好父亲,嘴里更是不吝褒奖:“你一向体贴懂事,愿意替父母分担解忧……”
他叭啦叭啦说了很多,池玥虽然没有打断,却听得很是腻味。
要是不这么刻意,也许她的观感还会好很多。
可他这样一反常态地对她这么重视,却让人很难不多想:“爸,除了想起我出生前的事,我高考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池田迷惑了一下:“高考前什么事?”
池玥没细说,只问:“比如,我自杀?”
——如果池田对她自杀的事情有印象,那就说明顾西扬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只是他们一家的记忆都出过问题。
那么,池田就知道寒夙宸,他如此讨好她,也就不难理解了。
池田的神情不似作伪,他有些意外地看看池玥:“自杀?!你还自杀过?不是病了一场吗?”
池玥的心急跳了两下: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她的病有隐情。
她故意以有点儿冷淡的口气套话:“哦,爸居然不知道吗?”
这给池田的感觉,自然就多了几分质疑:你不是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吗?不是对我很好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池田果然有些乱了阵脚,急急地说:“可能是爸粗心了,毕竟女孩子的事,都是跟妈妈说得多。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过轻生的念头,我只知道当时你挺伤心的,大病了一场。”
“挺伤心?”
池田“嗯”了一声,很自然地说:“当时爸妈是想叉了,但也是觉得那人条件确实好,你要是跟了他肯定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就没顾及到你还小,那么单纯接受不了。”
池玥觉得,这说的肯定是寒夙宸了,连忙问,“那个人后来还跟你们有联系吗?”
池田嗐了一声,道:“你这话说的,我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害你那么难过的人,我们肯定离得远远的啊。”
“不记得叫什么了?”这话池玥真没法信:“这怎么可能?”
如果按顾西扬的说法,池家的公司都有寒夙宸在帮衬,绝不是只见过一面两面的关系。
池田正要说话,忽然捂着胸口叫了声:“喊,喊医生——”
池玥吓一跳,赶紧上前一边按了呼叫铃,一边问:“怎么回事?”
池田似乎很痛苦,挣扎着说:“憋、憋得慌!”
池玥还要再问,却见他脸色蜡黄,忙把旁边的氧气管打开给他吸上,“这样会不会好点?”
池田却没有回答,只急促地喘息。
医生很快过来,一番检查却显示各项生命指征都正常,池田也缓过劲来,他只说:“我好累,让我睡会儿。”便昏昏睡去。
这架势闹得池玥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一肚子疑问地向医生请教。
医生其实也没查出什么原因,只好说:“病人还很虚弱,也许是累到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监护仪已经接上,护士站那边能实时监测到具体情况的,我会让护士留意着。”
都这么说了,池玥也只能按下肚子里的疑问,就当池田不想说。
不过,不说就不说吧,也许她该问的人,其实是寒夙宸。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比如深度催眠什么的。
第二天上午陈莉香过来了,她没有再找池玥的茬,带着些别扭地冷傲道:“这儿交给我了,你回去吧。”
池玥巴不得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存在感,也不多说什么,乖巧地收拾了东西走人。
搭上出租车,她给寒夙宸打电话:“喂,忙吗?”
电话的那边,寒夙宸的声音很是低沉,“不忙。”
“在哪儿呢?”
“在家。”
池玥感觉到他似乎情绪很是低落,问:“你怎么了?”
寒夙宸吸了口气,道:“来吧。”
池玥心下一凛,立即意识到他这口气,明显是知道她要找他聊什么了。
她也不再多说,应了声好便挂断电话。
寒夙宸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好一会儿都没有放下手机。
玄秋在旁边担心地说:“寒少?要么……”
寒夙宸微微摇头,喃喃道:“不用……该来的,总会来的。我等她。”
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他就等一个判决。
时隔四年半,旧事重提,不知她的选择会不会变?
很多年后重新站回过去的路口,重新审视不同的选项,会不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玄秋后悔得不行:“都怪我……”
要不是他乱出主意,总是试图拉近他们的关系,也许还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如果她能永远都不要想起来该多好?
寒夙宸却说:“也许想起来还好一些……”
她不记得过往,他们也已经走入了死局。
她离婚的念头一直都很坚定,从来没有减弱分毫。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她的未来规划里,从来就没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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