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回了侯府之后立马便去了秦老夫人的院子里。
秦老夫人此时穿着一身棕色的绣经文的蜀锦罩衣，下身是灰褐色的蜀锦百褶裙，她额间戴着镶黄宝石的抹额，有些银丝的头发上也簪着金镶青金石的簪子，整个人瞧上去十分的贵气。
她十分信奉神佛之说，这些年来一直都吃斋念佛，此时正斜靠在塌上看着佛经，屋内点了檀香。
香雾缭绕，一旁穿着粉色比甲的小丫鬟正跪在地上给她锤着腿。
秦老夫人见秦嬷嬷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经书，“如何了？”
她声音低沉威严，颇具上位者的气势。
秦嬷嬷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丫鬟道，“老夫人，老奴有事禀告。”
秦老夫人闻言边朝着身边的丫鬟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们识趣的离开了。
秦老夫人道，“到底有什么事？”
秦嬷嬷将之前程宝珠塞给她的纸条递给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拿了那纸条浑身一震，她抬眼一双苍老的眸子有些犀利的看向了秦嬷嬷，“这是谁给你的？”
“程府的大姑娘，咱们的侯夫人程宝玥。”
秦老夫人捏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如何会知道这个？”
秦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也觉得奇怪。”
说着她便将今日见程宝珠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同秦老夫人说了一遍，“程大姑娘虽然入府才三日，但是老奴清楚的记得她的性子，嚣张跋扈的，即便是到了咱们侯府也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这如何会变成那般温顺的模样？”
她继续道，“程老夫人说她是受了惊吓，老奴本来也是半信半疑的，可是她给老奴塞了这么一张纸条，老奴便觉得不太对劲。”
程宝玥塞给她的这张纸条上写了秦老夫人隐疾之事，上头还写了让秦老夫人去琼州找一位姓王人称逍遥散医的大夫，说这位大夫能治秦老夫人的隐疾。
秦老夫人将纸条收了起来，她眼神定定的看向了秦嬷嬷，“我有隐疾的事情，侯府只有你和彩月知道。”
秦嬷嬷立马便道，“是，老夫人您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我不可能告诉她，彩月是您从小抚养长大的，她都没见过程宝玥，更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了。”
彩月是秦老夫人当年陪嫁丫鬟红霞的女儿，红霞和秦嬷嬷当时都是秦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外出时遇到劫匪，红霞为了救秦老夫人替秦老夫人挡了一命因此命丧黄泉。
秦老夫人因此痛心不已，后将红霞四十岁才生下的独女彩月接到了自己身边来抚养，名义上是秦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实则宠得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
当年红霞也是为了帮扶秦老夫人，硬生生的拖到了三十来岁才成亲，后来又拖到四十岁才生子。
秦老夫人厚待了她的女儿，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秦老夫人道，“你让人去琼州，找一找这位姓王的大夫，若是能找到便将他带来，若是真的能治好我的病……”
接下来的话她没继续说。
她身上的病痛折磨了她多年了，十几年来，每逢十五的夜晚，她都要承受蚀骨剜心之痛。
这都是她的报应啊！
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情，她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
秦嬷嬷道，“老夫人，您的吩咐我会去照办。”她犹豫道，“但……侯夫人那边呢？”
程家姑娘程宝玥嫁到侯府不过三日，回门之后便不愿意回侯府来了，这事一直让侯府上下十分不快。
可是如今她和秦老夫人心知肚明，只怕如今程府的那个程宝玥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程宝玥。
秦老夫人眸色一深，“且等着吧，是人是鬼，我总得去会一会她。接她回府的事情且先搁置着吧。”
秦嬷嬷应声准备离开。
门外突然传来了秦天墨的声音，“孙儿来女给祖母请安了。”
秦老夫人听到他的声音眼神便冷了几分，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她语气憎恶，“打发他走。”
秦嬷嬷见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应声出了门。
门外，秦天墨跪在秦老夫人的门口，三月的天天气还十分阴凉，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灰色棉衫，身姿单薄，瞧着便令人有些心疼。
秦嬷嬷走了过去，低声道，“六少爷，老夫人身子骨不舒服，不想见人，你先回去吧。天色这样冷，你穿得这么单薄，可怎么受得了？回去多穿些衣裳吧。”
秦天墨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秦嬷嬷，“嬷嬷，我方才见你好像在屋内同祖母说话呢，祖母是不是不想见我？”
秦嬷嬷对视上他那双眸子，突然眼角一酸，她挪开眼去，“没有，老夫人让我去接侯夫人，没接回来，她心里不痛快不想见人。”
她走过去将秦天墨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六少爷，老奴送您回去。”
秦天墨顺势站了起来。
他跟在秦嬷嬷身边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他问着秦嬷嬷，“都这么多天了，大嫂也该回来了，大嫂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呀？”
秦嬷嬷摇了摇头，“程老夫人说她病了，所以想在家里养病，想来生病的人都想在亲人身边待着吧。”
秦天墨在侯府所住的院子叫做梨院。
位处于侯府最荒凉的位置，梨院长满了草木，十分阴森，平日里侯府的人都不大愿意往那边去。
他是先侯爷的外室子，四岁才被接到侯府来，平日里在侯府没人管没人问，也就秦嬷嬷对他好些。
秦嬷嬷将他送到梨院了，嘟嚷道，“怎么也没见竹青？这小子都不好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
竹青是伺候秦天墨的小子，也是秦天墨唯一的一个下人。
秦天墨张嘴露出一口白牙朝着秦嬷嬷笑了，“秦嬷嬷，我叫竹青去厨房帮我拿吃的了，不怪他，嬷嬷回去吧，我也进屋了。”
秦嬷嬷闻言有些心酸。
若是，若是她还在的话……六少爷也不至于过这样的日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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