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视了一眼哈斯其其格,转移了话题:“大姐你歇会吧,菜不要做得太多,过来喝口茶。”
哈斯其其格埋怨起了陶格斯 :“你哥闲不下来,多半去嘎查了,也许信号不好,开口就找茬儿,埋汰阿斯夫。”
陶格斯瞟了一眼我,半真半假的对妈妈说:“该不是见到舅舅高兴的吧,为女婿打抱不平,胳膊肘往外拐。”
哈斯朝鲁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在门口喊:“舅舅来啦---”
巴图在蒙古包前整齐的竖立着高低不同的套羊杆和一个长长的套马杆,那套羊杆显然是为孙子和外甥准备的。
蒙古包的东南角堆了一个长方形的羊粪砖堆,西南角堆了一个长方形的牛粪堆。
牛羊粪砖的外面用的是铁质的管缝式锚杆和金属网围起来的,一个玉米粒都掉不出来,远远看过去白白的金属网有点晃眼。
金属网是岱钦从矿山上拿的,外面镀了一层锌皮耐腐蚀,是矿山井下支护用的。
巴图岁数大了,体力活干不了,儿子靠不上手,起羊粪砖女婿嫌脏嫌累又不会干,这活儿自然就落到岱钦身上。
蒙古包的西边,一个勒勒车的车杆搭在另一个勒勒车的车杆上,两个车杆间一只羔子跪着在吃奶。
勒勒车的四周散落着无数只大羊小羊,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低头吃草,有的吃饱了趴着草地上。
“风光互补”发电机不停的转动着,转动的格外欢快。
东边破旧的水缸车的右轮子上栓了一匹马。
车上有个大铁箱子,铁箱的上部一根水管与压水井相连,底部的一根细水管与牛羊的饮水槽子衔接,有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压水井里的冷水给奶豆腐冷却降温,水缸车与铁箱之间整齐摆放着柳条耙片,上面均匀排列着一方一方的奶豆腐,用柳条框子罩着,防止麻雀来觅食,老鼠来偷食。
哈斯朝鲁拿着套羊杆追赶着羊羔子,套住一个松手再套另一个。小羊羔惊吓的到处乱跑,巴图在后面抿着嘴笑。
小家伙玩累了,把套羊杆丢在草场上,一回儿骑着黄狗,一回儿又骑着小羊儿,踩着套马杆在蒙古包前面来回的转圈。
巴图大声喊道:“躲开,躲开。”弯下腰捡起套马杆,用袖子擦干净本来就没有泥土的套马杆,端庄的竖立在那十几年固定不变的位置上。
我惊呆了。
巴图弯下腰扯着哈斯朝鲁的手,用蒙语一遍又一边地说:“套马杆是男人的尊严,不能放躺在草地上,更不能踩踏,这样腾格里会不高兴的……现在不告诉你,长大了也不会知道的。”
小家伙没有把姥爷的话听进去,又拿起套羊杆在草场上追赶大黄狗,始终没套住,小家伙笨拙的动作逗笑了巴图。
他走过去手把手教他步骤和姿势,左腿弓着右膝盖跪在草地上,脖子紧紧地向后收缩着,头微微低垂,双眼瞅着套羊杆前端的扣子,左手在前握住右手在后把紧,双臂向后用力。
哈斯其其格走到勒勒车旁边,左手先开盖子,右手在铁箱下面的柳条耙片上拿了几块奶豆腐回到蒙古包里。
奶豆腐酸酸的,我吃不上那个味道。
我拿起一小块又硬又干的牛肉条,在嘴里嚼不动更嚼不烂,吞不下吐不出,喝了一口奶茶把硬硬的肉团吞进肚子里。
巴图拿起一大块风干牛肉,翻过来瞅复过来看。生怕我记不住听不懂,慢慢说:“这东西耐饥,越嚼越有嚼头。走敖特尔,怀里揣上三五根,三天五日饿不着。”
牧区里很少有人吃这种风干牛肉。这硬铛铛的风干肉,冬天里把牛肉连骨带肉分割成一条一条的,吊挂在封闭的“崩克” 里储存晾晒,大概3个半月的时间就可吃了。
现在的人可不吃这个苦,图省事把牛肉切成条条,放在油锅里一炸,牛肉干就成了。
阿斯夫和哈斯朝鲁喜欢吃塑料纸包的那种,一小块的一小块的,挺软和的,吃起来方便。食品厂加工的这种牛肉干,纯是油炸熟的,岁数大一点的牧民从来不吃。
巴图嚼着风干牛肉,喝了一口锅茶,真怀旧过去的那种生活……冬天雪大,零下三四十度,骑着马在牧场上放羊,并不感到有多冷,晚上还要下夜三四次,到羊圈里看看羊让狼叼走了没有。
牧点上盖起了房子,以前牧民家没有羊倌,现在有了,还有了网围栏,有了保温的棚圈,是蓝色彩钢的苯板做的那种,生活比以前方便多了。
瞥了一眼哈斯朝鲁,自己也就小家伙这么大,爷爷和父亲套上牛拉车,父亲穿着皮袍子系一条天蓝色的腰带,戴着狐狸皮帽子,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声,手扯着缰绳在前面拉着牛。
大黄牛粗壮的脖子上用力的向前伸着,头微微的上扬,一对尖尖的犄角根部到前眼眶子间的三角区域,是一层厚厚的冰雪。
大黄牛不急不慢的走着,脖子带动着头不停地左右上下摆动着,睁不开眼睛的白毛风一直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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