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翠知道小姐极其厌恶海棠花,尤其是红色海棠。
她忙抽出手帕挡住了小姐的眼睛,让她不去看,接着拽着她迅速出了院子。
看不到那片殷红,叶姝华僵硬的四肢才逐渐缓和过来一分。
她弯腰捂着胸口,心脏猛烈跳动着,血液在体内不断沸腾,直冲头顶。
她的脑仁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那片火红的海棠花,在她脑海里逐渐变成一滩鲜红的鲜血。
鲜血里还和着红色肉沫,被装进桶里,一股脑倒到树旁。
鲜血渗入土壤,肉沫逐渐腐烂。
那棵海棠树却开得极其妖艳,红色的海棠,就如同沾了血一般。
鲜艳刺眼。
那是第一世她死后,看到的那个画面。
她从异人馆出来,她的骸骨血肉就被方栩命人直接搅碎,被当做泔水肥料,洒在了自己亲手种下的那棵海棠树下。
那抹鲜红,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甚至在她被剔肉时,刀剌在骨头上的刺啦声音,她都记得格外清晰。
那是兵器和骨骼摩挲发出的独特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能入她骨血,让即便失去了听觉的她,都会顺着骨头直接听到。
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她无法形容。
她只觉得那种声音,能将她逼疯,让她有种无法言喻,却能彻底失去理智的恐惧和害怕。
“小姐,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样?”
耳边,似是千里之外的声音传来。
她抬眸,眼底充血变得殷红,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她努力拽回思绪,从那痛苦的回忆里抽离。
强迫自己冷静,呼吸平稳。
渐渐眼前人影逐渐清晰。
吉翠焦急喊着她。
吉翠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殷子荀被叶姝华的样子吓到,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反应。
想到最开始她弹开自己的手,他不敢靠她太近。
只小心翼翼挪动了几步,尽可能离她近了几分。
“姝华,你怎么了?是不喜欢海棠花吗?”
她是看到红色海棠花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可是,他早就调查过的,她是喜欢海棠花的。
叶姝华如溺水突然得救上岸的人,意识回拢,呼吸也从急促变得平缓。
但额间的冷汗,还在不断往外冒。
“吉翠,走。”
叶姝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吉翠会意,忙搀扶着小姐,迅速离开易宅。
殷子荀紧锁眉头,疑惑又迷茫。
门口,殷子荀望着走远的马车,心里五味杂陈。
但他知道,问题肯定出现在那棵海棠树上。
“九鱼,动用所有人,去调查那棵海棠树。”
回到华庭苑。
叶姝华开始觉得浑身发冷了,“快,烧热水,我要沐浴!”
她颤着声音吩咐。
吉翠满眼担忧,得了命令,片刻不敢耽误。
竹影和竹玥二人见状,虽不明白什么情况,但看到小姐煞白的脸色,也都顾不上多言,依照命令去烧水。
她们三人动作很快,不过一刻,叶姝华已经褪去衣裙,整个身子泡在浴桶里了。
直到滚烫的热水将她全部浸泡,她发冷发抖的症状才算缓解。
从她开始重生,只要见到大片红色海棠,就会如此。
脑海里不断萦绕死前自己骨血被浇灌的画面,还有身体不由自主发寒发抖。
非得用滚烫的水浸泡,才能得以缓解。
水汽蒸腾,弥漫在浴桶上,嫩滑肌肤被浸泡得微微泛红,还挂着水珠。
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滴落在美人骨。
叶姝华仰头,靠在浴桶上,长舒一口浊气。
夕阳余晖,粉饰天地。
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吉翠却无心观赏。
小姐一人泡澡不让人守着,她很是担心,小姐在里面有什么闪失。
竹影倒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她能以内力探到小姐的气息,小姐若有任何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直至余晖不舍地从庭院一角抽离,只留余温散落空气。
浴房的门才被打开。
叶姝华身着白色宽松衣袍,头发半湿,走了出来。
“小姐!”吉翠一个箭步冲过去,眼神询问。
“我没事,别担心,只是看到红色海棠身体产生的应激反应,无碍的。”
她脸色恢复血色,只是神色还有倦怠,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对吉翠解释着。
吉翠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她能感觉出小姐不愿意说。
便也识趣地点了点头。
“那日后奴婢会格外注意,确保小姐到的地方都没有红色海棠。”
叶姝华点头,被吉翠搀扶着坐在廊下。
日落西山,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这次她的反应比前几世还要强烈,她从未想到方栩对自己的伤害,不仅是肉体,精神的伤害竟也如此之深。
她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临,自己逐渐处于黑暗,白日里那丝平静,仿佛钢针沉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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