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不太明亮,只点着几盏人鱼烛,幽幽的火光映照着苍凉的大殿,乍一看四下无人,这里仿佛一个被荒废的陵墓。
大殿四周墙壁上画着无人能懂得壁画,像是某种警醒世人的预言,其上有人有妖也有仙,看着仿佛什么不入流的浮世绘。
整个大殿气氛如此阴深,几乎能让人回忆起最糟糕的记忆。
但是这里是沈均衡的家,对他而言,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你回来了。”
一道平静如流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里是一道卷帘,隔着帘里帘外的人。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沈均衡一怔,忽然激动地迈步向着那个人走去。
“师父,我回来了,这些年弟子未曾在您左右,不知您可安好?”沈均衡的语气完全变了,虽说依旧守礼、依旧恭敬,却和那种对着荣玉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不同。
他是真切地敬仰着这个人,他唤他一声师父,才是真正的真心实意。
对于沈均衡而言,他真正承认的师父,这一辈子,都只会有这么一个。
当年沈北望把他从地狱里带出来,养他教他,虽然不难看出沈北望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沈均衡相信,对于自己,沈北望是真心想收养一个孩子的。
不过等过了几年,沈北望便让他去参加测试大典拜师,沈均衡不太想离开师父身边,但他最不希望沈北望失望,便咬咬牙去了。
沈北望乃是逐鹿阁阁主,他身世神秘,却眼手通天,沈均衡知道这世上魂级以上的尊者是最强的存在,但是沈北望的实力深不可测,沈均衡一直不知道他师父到了什么等级。
逐鹿阁设在中平国,在沈北望成为阁主的短短几十年,逐鹿阁的规模便在私下里快速扩大,很快便成为中平国最大的地下组织。
逐鹿阁掌握着不少上层人士的秘密,无数人想要这组织倒下,但逐鹿阁在沈北望偏偏有万古长青的势头,这些年下来,反倒将更多的权势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表面上中平国还是皇权在上,修仙者为之锦上添花,但背地里,这国家早已是逐鹿阁的傀儡,逐鹿阁掌握着它的秘密、它的死穴,王座上的主人,背地里都得受到沈北望的制约。
沈均衡不觉得沈北望有何错处,也见过他师父手上的人命与鲜血,毕竟权利的脚下都是博弈与胜败,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
沈北望不介意把这些给小小年纪的他看,沈北望总是摸摸他的头,那时他身上甚至还残留着肃杀后的血腥味,他笑道:“我便是这样的人,在你面前我从不隐瞒。”
沈均衡一点也不怕这样的沈北望,他从小只觉得自己师父厉害得很,只要师父对他好,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沈北望一点也不怕教坏小孩,沈均衡被他收养,便也在这种畸形的氛围中看着死亡和争斗长大。
他小时候看着沈北望的盟友进进出出,甚至有些人也许只能见到一次。
唯独一个单火灵根的尊者,似乎和他师父交情不浅,那人的名字他没问过,只知道好像是姓秦。
沈北望只需要强大的盟友,无用的存在会被他榨干利用价值后毫不留情地丢弃,沈均衡对于沈北望有种病态的依恋,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变强,绝不能让师父丢掉他。
自他儿时从一片血海中苏醒,战战兢兢,害怕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这个人把他带回了逐鹿阁。当时沈均衡颤抖着抓住沈北望的领口,一边害怕,一边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恨不得永远也不放开这个人。
自那时起,沈均衡便跟了沈北望的姓氏,也随了他的衣钵,加入了逐鹿阁。
后来,沈北望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去跟着一个叫萧竹陵的少年。不论是测试大典还是去往天乾宗求师,沈均衡不过都是为了沈北望的任务,他得看住萧竹陵。
不过,说是看住,其实也没什么用。
因为……萧竹陵他在天枢峰待了十年,别人进不去,他本人下不来,沈均衡只好跟着在荣玉手下学了十年,感觉自己监视萧竹陵就监视了个寂寞。
沈北望总是对萧竹陵格外上心,沈均衡不懂,明明和他一样都是半大孩子,萧竹陵除了天赋比他好一点,到底有哪点值得他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师父如此在意。
他一边羡慕萧竹陵能得到沈北望的重视,一边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
这份嫉妒扎根在他的心里,以至于他第一次在测试大典上看到萧竹陵时,就对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产生了无故的敌意。
“我知他这辈子换了个师父,和叶洛文一起在天枢峰,那里你进无法进入,叶洛文防备心极重,我也无法安插暗桩。”沈北望思忖片刻,却见一旁沈均衡有些落寞的眼神,便知其实现下沈均衡一点也不想提及有关萧竹陵的话题。
从沈北望带回这孩子后,沈均衡小时候一直很粘人,沈北望起初有些嫌这孩子烦人,后来过了几年,倒也慢慢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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