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香喷喷的食物近在眼前，阮牧心自是不会矫情客气，吃得正香。
陆清文看在眼里，欣喜却又忧愁。
沿途走来，她不怒不气，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安静地不同寻常。
生性自由却被他拘在身旁，她该生气，该向他大发脾气，骂他阴险狡猾，斥他背信弃义。
不，不，这就不是她了。
她不是乖巧，只是在养精蓄锐，寻一个牢笼破损的时机，然后一击致命。
看来他要更小心些了。
陆清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看见更多面的她，想到这，他就不由地喜悦。
他更期待，两人暗暗较量，最后谁胜谁负，然而，他似乎对自己胜负与否并不关心。
阮牧心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发毛，手中山珍登时不香了，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
“不合你胃口吗？”陆清文收起笑意，看向影子，吩咐道：“这些太过荤腥，去取些果子来。”
“不用了。”阮牧心面露不悦，有些负气道：“我们究竟是要去向何处，每次你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却从未清楚回答过，你在防备着我。”
她恰到好处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和委屈，即使心中不屑用利用他人情感的手段，但目前处境，也由不得她选择。
摆脱怀疑，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果然，陆清文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他嘴唇微动，却终究还是避重就轻道：“你再忍忍，过几日，便可以透透气，不必拘在马车和客栈当中了。”
阮牧心站起身来，后退两步，一手撑在桌子上，满脸的不可思议，惊问：“西曲，还是怀渊？你的归宿，在哪？”
明知不可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阮牧心还是难按捺心中疑问，这发问虽是想避免陆清文怀疑，亦是真心。
他们之间，多年友情不假，天宿在他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葬送了他，他复仇的动机，令人动容。
然而，怀渊和西曲，同样是他悲剧的推波助澜者，与天宿有何区别。
他的一生，在复仇路上漂泊，无根无基。失了来路，没了归途。
远处城墙上，苏远弋身着铠甲，望着树林里升起的烟火，忧心忡忡。
次日午后，阳光正好，陆清文难得带阮牧心到一浅湾处散心，只是他自己半途又折了回去，待再归来接她时，已经日薄西山。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就像排列在草地上的一根根棍子。
被人监视着的散心，着实无趣，也不知知夏司秋是否已经追上他们。
阮牧心心生苦闷，比起他人能长相厮守的浪漫，她的时间并不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她不过也只是芸芸众生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家国大志和儿女情长，孰轻孰重？
在生命终了的那一日，她是否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营帐已经收了一半，所有人手中都在忙碌，阮牧心只扫了一眼，便发现行李和人，比平时更多了。
陆清文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抬起手让她扶着。
也罢，世间哪有两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
阮牧心回首望了眼天都城的方向，便再也不留恋地上了马车。
马车内小食茶水一应俱全，软卧香薰更是布置妥帖，与往常无异。
阮牧心很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陆清文守礼，一直都是在车架旁骑马同行，窗子未合，她就当着陆清文的面将水饮下。
在浅水湾畔走了许久，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一杯温饮，解了及时渴。
“心儿，给我也来一杯吧。”陆清文笑语晏晏。
阮牧心心下暗道，不好，这回迷药不在水中，难道……
她余光瞥见桌上雕工精湛的小香炉，失策的慌张一闪而过，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倒得八分满后递给陆清文。
“往日给你茶饮你都不喝，今日怎么自己讨要了？”阮牧心随口问道。
陆清文将茶水一饮而尽，知道阮牧心定是察觉到以往茶水异常，才有此一问。
他笑笑回道：“心儿聪慧机敏，何必再揶揄我。茶香浓厚、泉水甘甜，再续一杯，可好？”
“得陆公子百般算计，还真是小女子荣幸，只是这茶，就此一杯。”
说罢，阮牧心那过杯子便“砰”地一声，将窗子合上。
难得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陆清文摸了摸鼻子。
吃闭门羹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只是这也怪不得他心眼多，毕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输不起。
车驾停在城门之下，城上守将大喊：“来者何人？”
陆清文扮作使节，上前一步，城墙外的告示栏上还张贴着他的通缉令，他扫过一眼，昂首双手奉上通关文书，对自己的易容术十分有信心，高声回道：“怀渊使臣，奉令回朝！”
城上守将看了眼城墙下的队伍，位于正中央华丽马车车顶浮雕，确是怀渊皇家图腾不假，他对身边小将耳语几句，小将立马消失在视野当中。
大约一炷香后，随着一声闷响，离殇城城门大开，将士有序小跑而出，列队两侧。
苏远弋身着重甲，佩剑挂在腰间，步履沉稳，不怒自威。
一小将上前接过陆清文手中文书，又转交给苏远弋。
“前方可是怀渊五殿下。”验过文书真伪后，苏远弋抱拳问道。
长孙泓这才懒洋洋地掀帘而出，扶着车驾居高临下，放荡不羁地回道：“正是本王。”
“还请五殿下和一干人等下车，容我等检查后，再入城。”
“未将职责所在，还请五殿下下车，容我等检查后再入城。
苏远弋话音刚落，两列将士随即向中间合为一排，拦在怀渊使臣面前，怀渊将士见状也立马手持武器列队，
两方形成对立局势。
中间车驾之上，长孙泓脸色阴晴不定，午后陆清文拦住他时，他就知道少不了一番麻烦。
这么个人，手持怀渊帝令，到了怀渊，成了长孙治的幕僚，怀渊定永无宁日。
或许……这是个机会。
思忖间，长孙泓目光愈发坚定，他抬手令怀渊将士退开，无视陆清文投来的警告的目光，端得是玩世不恭的态度，道：“苏将军恪尽职守，本王岂有不配合的道理，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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