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望向陈宫,“陈先生……”
陈宫伏在马背上早已是浑身都颠散了架,他正了正冠,只冷笑一声,“薛将军原本在神武左军,将军认为以六军的战力,能撑过多久?”
薛丁山闻言,只垂目不语。
“两个时辰,撑不撑得住?”
咬了咬牙,薛丁山低首深叹,“退兵回营!”
王喜一带马步,上前郎声道,“我带些人马,绕南而行。可以收拢些六军残兵。”
“不可!”陈宫断然道,“何谓军心。战阵厮杀,有袍泽在身旁屹立不倒,有将帅在军中临危不乱,有此二者,即便身陷阵中,即便死战兵败,军心尚在,士气尚存……本就不堪用,经此役六军即便没死绝也已破胆……除非自己找来辛州的,否则收拢了反为累赘。”
“说的好!就是陈先生的这个道理!”秦骏大声赞道。
薛丁山当即首肯。
“将军,辛州亦不可固守,全军应随时做好拔营的准备。”陈宫又道。
薛丁山点头应下,“大将军嘱咐从未轻忘,我军始终要避其锋芒。伺机一战,见好就收。”
言罢,他冲鹰笛看过一眼。
随即大军开拔,颠不停便向着各方撒了出去。
……
待徐北毅随着鹰笛的骑队摸到孙家口一带的时候……
已是残阳似血。
天际边的晚霞如被流火掩映,赤焰蒸腾之下漫卷的半边天亦是红的。
大地亦然。
放眼望去,泼天血海中,层层落落皆是尸身骨骸。
几面残破的大旗,斜斜倒伏着,尚在风中猎猎飘摆。
六军破。
徐北毅俯身在低岗背阳的一侧,久久的探着头,望着远方。
今儿,年三十。
明天就是年初一了。
……
年三十的夜,京城死气沉沉。
已有圣谕,年夜如旧,百无禁忌。
今夜并不宵禁,然而不过一更天,往日里一排排一列列的步军营甲士均未见到,京内的大街小巷上却是罕有行人。
零星响起的几声爆竹,孤零零的回荡在京城上空,却让这座偌大的城池更显得空旷寂寥。
虽然街上无人,却有无数双眼睛在牢牢盯着禁城。
今夜,宫里依旧照例在膳喜殿置摆了年夜宴,然而一应皇室宗亲均未请。
宫外除了在京的三位驸马,便只有两位前来赴宴。
早已开府的献王和圈禁在畅春园的晋王。
……
已是多少日夜不能寐,萧鸿辰记不清了。
晌午,他便将依旧忙乱的军机处散了衙,他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他已烦不胜烦。
算是稍有闲暇,只在养心殿执笔不过半个时辰,他便让康佑福将那副根本什么也未绘出的画张付之一炬。
欲传阿依夏侍驾去御花园走走,尚未出口这才想起她如今已是六个月的身孕……便传来可儿,牵着她的手,去走了一遭。
……
此时的御花园却又有何处堪可一看。
残雪枯枝,瘦石冻泉。
唯有掌心里的那只绵软的小手,是暖的。
可儿的身量眼见得高挑了些,桃粉色的夹袄领口袖口处皆翻着雪白的毛裘,已颇具丽人之像。
口吃的毛病,也好了很多,她若是不急躁,已是听不大出来了。
“嗯?”萧鸿辰洒步碎石道间,沉声道,“你怎么不言语?”
“可儿……可以言语么?”她仰着脸问他。
“你五叔,最近在做些什么?”
萧子峻在军报抵达京城的第二日便就被从汤泉宫召了回来,萧鸿辰听闻可儿日日都会去他那里玩耍些时候便随口问道。
“习武。”
“习武?”
“整日就只在舞刀……举石锤拉弓……什么的……”可儿提到他就有些不开心,“他总也不理我的……他说要练好武艺保护皇祖父……保卫皇宫京城……”
“嗯。”萧鸿辰颇为心动的点点头。
可儿止了步,她似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萧鸿辰在她身侧站定,“怎么?想跟皇祖父说什么都可以的。”
他俯低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温乎乎的。
如此便好,怕她凉着。
他便又道,“不要学旁人,在皇祖父面前吞吞吐吐。”
可儿眨了眨那黑漆漆的眼瞳,“皇祖父,为什么不要我小师叔祖保护了呢?”
萧鸿辰皱了皱眉,“什么师叔祖,那是你二叔。”
“嗯……我二叔,很厉害的。”
“你知道?”
“我五叔跟我说,二叔是大将军呢……从前在寺里,师父们也说,我二叔……天底下比他武功厉害的不多呢……”
“是么……可他做了错事。”
“做了错事……二叔能改的呀……他不是回来了么?二叔那么厉害……他如果想要逃跑……谁能捉住他呢?”
“哦?”萧鸿辰闻听可儿如此言说,不由得捋了捋颌下的长髯,“跑?他倒真是没有跑的……”
“皇祖父……二叔能跑到哪里去呢?这里……不就是家么?”可儿拉着他的手,仰着脸,断续的说道,“可儿在寺里做了错事……就想回家……”说着话,她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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