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周慧兰，许久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得低头去收拾桌上的碎片，“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公转私在这年代，那绝对算得上少数人的秘密。
周慧兰见张永强这反应，也意识到自己可能窥到了他不愿明说的秘密，“不明白就算了，张总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打扰了。”
周慧兰站起来就打算走，可张永强却喊住了她，“等一下！”
待周慧兰转过身来，他为难了半晌才道：“周师傅，你、你是从哪儿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周慧兰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我自己猜的，就是没想到张总这么有魄力，一个人就能吃下这么大个国营饭店，也是我冒昧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张永强慌忙打断了周慧兰的话，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往外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关上门对周慧兰道：“周老板是个明白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牛师傅走后，国营饭店俨然已经干不下去了，我要不帮着大家伙儿寻个新出路，还按从前的老套路走，大家伙儿早晚都得喝西北风去！”
周慧兰重又坐了下来，附和着点了点头，“张总高义。”
张永强直接愣住了，周慧兰这么捧场，呛得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提起墙角的保温壶给周慧兰的茶杯添满，犹豫着坐了下来。
周慧兰看出他心里没底，也没什么试探的意思，直接开诚布公，“张总把这饭店揣进自己兜里，预备花多少钱？”
张永强没动，盯着周慧兰看了好一会儿，才五指分开伸出来一只手，“周师傅这话有点不对，就算国营饭店能私有化，却也不可能完全私有，中间还必须给国家保留一份儿股，这个，不管是谁来，都没得变的。”
周慧兰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张总给的这个……是多少啊？不知道我能不能，也来参上一股，毕竟这能分红的老板和拿死工资的员工，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吧。”
“真没想到，周师傅竟然如此有远见！”张永强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从抽屉里掏出来一份股权让渡书，递给了周慧兰，“领导们的意思，这饭店一直亏肯定不是事儿，国家没有养人吃白饭的道理，让我们自救，说是把这饭店分成四份，一份归政府，一份让底下的员工拿钱参股，另外两份，让我自己安排。”
也正是因为决策权其实在上头，张永强才会处心积虑，赶走了牛广德，要不就算他拿下了这饭店的最大股权，也做不了这国营饭店的主。
“那这一份是……”周慧兰晃了晃自己的巴掌。
“一份是十万块。”张永强说着，伸出手又晃了两下。
这么大的饭店，地皮小楼再加上里头的桌椅板凳，竟然才折了四十万块钱，放到上辈子周慧兰真是想都不敢想。
“张总拿一份是肯定的，那另外一份，张总想好给谁了么？”
张永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赶走了牛广德，这国营饭店一点儿生机也没，叫别人来投钱，我这不是还得先找个能挑大梁的大师傅回来，就是不知道，周师傅愿不愿意来？”
“当然愿意，不过……张总还没分出去的那一份，能不能给我？”
张永强直接愣住了，他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慧兰，显然没料到，租房子住在松柏街的周慧兰，竟然能有这样的魄力。
就算是机关里上班的职工，一个月也才五百块的工资，不吃不喝攒这十万块也得小二十年。
周慧兰张嘴问的时候，张永强是想着，可以不要钱把员工那一份的股份，分给周慧兰几股，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要的竟然是大头。
五万块钱说出就出，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找周慧兰过来，是对是错了。
可话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张永强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只是心里还总有点不甘，“这合同最多一个星期，咱们这儿要是签不了，领导们只怕就会找别人，所以周师傅你……真的要拿这一份儿么？”
周慧兰点头，“如果这四分之一的股份能办下来，我就过来给张总做掌勺大师傅，保管让这国营饭店，比牛师傅那小饭馆，更红火。”
从国营饭店出来，周慧兰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刚才对着张永强，她魄力非凡，可其实她根本拿不出这十万块来。
算上之前从王建业那儿弄来的三万块，再加上她自己这几个月赚的，满打满算也就四万块出头，连一半都没有。
可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周慧兰就想到了柜子底下收着的那本房产证。
平安花园的电梯房，王建业十五万买的，她要卖十万八万，只怕会有人抢着要吧。
说干就干，周慧兰蹬着电三轮回家拿了房产证，就去了平安花园。
可这年月，能买这种房子的有钱人大多手眼通天，基本都是托关系买的，她在售房部外头等了快俩小时，连一个进去看房的都没碰见。
这么弄，别说一个礼拜，就是一个月都难把这房子卖出去。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周慧兰索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蹬上三轮直接到了厂区，她想找孙大力。
可孙大力却不在。
“孙总新拿了政府项目，跟着领导们下基地大棚考察去了，估计得三四天才能回来。”
孙大力的秘书杜娟，上回来时见过，对周慧兰倒是十分耐心和善。
听了这话，周慧兰的脸一下子垮了，这么短的时间，让她上哪儿去再找个有本事的冤大头啊。
杜娟见周慧兰这样，就问她怎么了，知道周慧兰想卖平安花园的房子，直接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皮本本来。
“这里头有孙总所有的合作对象，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咱们把安宁本地的那些大老板一个个问过去，总有需要的吧？”
周慧兰顿时一喜，她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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