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心里那股气,非但没下去,反而直往上拱:“凭什么?他打了人,舒舒服服的盖着后辈子睡床,她在地上睡硬梆梆的罗汉榻?”
想到这里,阿柔腾的做起了身。但是下一刻就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舞,胸口一阵阵发空,身不由己,扑通一声又跌了回去。后脑勺磕在罗汉榻边缘,磕的她本就金星乱舞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火树银花。
“怎么了?”祁修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同时一只温暖的手伸到她颈后,拥着她的肩头,将她包扶了起来。阿柔冰冷的身体散发出的凉气,令他下意识的促了眉头:“怎么这样凉?”
阿柔好不容易才从那片火树银花中清醒过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祁修已经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用体温温暖着她。阿柔胸中的气恼,随着身体上的寒凉丝丝缕缕逸去:“为什么对我好?”
祁修将她抱起,塞进被褥中:“没有为什么。”
“我十岁的时候……”阿柔望着祁修。
祁修抬起眼皮,静等下文。
阿柔呆呆的看着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哭泣:“他不是公子啊,他要是公子多好。”
“算了。”她垂下眼睑:“困了,睡觉。”
祁修转身向罗汉榻走去。
阿柔察觉到他的意图:“床这么大……”
祁修转头:“你不是介意么?”
“不就是睡个觉,有什么好介意的?”
祁修愣了愣,心里很明白,阿柔说的睡觉就真的只是睡觉。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可是,下午他睡了一下午,根本就睡不着的好不好?
“哎。”祁修开口。
“嗯?”阿柔睡意朦胧。不是她贪睡,是她身体太虚弱了,总是容易犯困。
“你小名叫阿柔?”
“嗯。”
“那你到底姓什么?”
“田。”
“你和马良辰怎么遇见的?”
“嗯……”阿柔的声音渐低。
祁修侧身看去,只见面黄肌瘦的女孩儿,合着眼眸,面容恬静,呼吸匀称。他抬起手想要推醒她,最终没忍心。重新躺好,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玉颜。
玉颜从小喜欢跟在马良辰后头,傻子都看得出她是真心的喜欢马良辰。可马良辰从来不曾回应过她。世间男子千千万万,连祁修自己包括在内,能称得上君子的,他至今只见过马良辰一人。马良辰不爱玉颜,所以绝对不会去回应她任何事情,那怕是一口吃食。只要是玉颜拿过的,马良辰就绝对不会碰。
这并非他心有所属在先,而是他秉性使然。
所以,正是因为如此,祁修才无论如何都要把玉颜托付给他照顾。只有他,才能让祁修放心的撒开手,去博自己的身前身后,功成或者功败。
至于身边这个女子……
祁修转目向阿柔望去。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马良辰的原因,他才愿意花点儿心思对她。
这女孩子是牵制马良辰的利器……一股难言的酸涩往起翻。祁修强迫自己不再接着往下想。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有些在意这个女孩子的。他是要龙行天下之人,怎么能沉溺于儿女情长呢?
就算有一天,真的有一个女子能令自己心动,也绝对不应该是身边这个女子。她太难以掌握了。一个因战乱而失去护持的孤女,没有绝世的容颜,也没有过人的天赋,却能牵扯动一向八风不动的献和秉正忠直的君子马良辰。如果再加上一个他,那他们三个幼年便相识的朋友,岂不成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熟睡中的阿柔并不知道祁修肚子里的百转千回。从出生到现在,疏忽十六春秋,她少有能踏实睡觉的时候。童年时的记忆中,无时不刻不笼罩着战争的阴云。之后女扮男装,在军中提心吊胆。再后来辗转从北都到了这南都,又从马良辰府上,嫁到宣平王府。如果北都不是有公子在,如果不是她和南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就为了能够安稳的睡上一觉,她都愿意留在这宣平王府之中。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南人杀了她的亲人,屠戮了她的村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仇恨就再也无法转寰。公子救了她,将孤苦伶仃的她,带离了那被屠戮之地,给了她师父,给了她依靠。
此生,就算只能仰望他于在高阶上,就算只能默默站在他的身后,她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阿柔在睡梦中,回到汉园的梨树林中,于那拥拥簇簇的梨花枝间,痴痴望着那俊美温润的身影。梦中的他不曾回头,而阿柔已然心满意足。
“阿柔,何在……”一阵呼唤声传入耳鼓。
阿柔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祁玉颜斜坐在床头,而祁修早已不知了去向。
祁玉颜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一片阴影,神色十分疲惫的样子。见阿柔准备坐起身,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阿柔审视着她的憔悴的容颜,关心道:“怎么了?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祁玉颜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从眼睛里装进心里,幽幽道:“圣上下了最后通牒,三日后你和哥哥就要离京了呢。亏你心大,还睡得那样香甜。我心里……”说着眼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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